五日时光,弹指即过。
温州港的码头上,旌旗猎猎,人声鼎沸。
邓玉堂一身明光铠,腰悬佩刀,站在旗舰“镇海号”的船头,面容坚毅,目光如炬。
他身后,是五千名披坚执锐的温州水师将士。
他们或立于甲板,或摇动船橹,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肃杀与决绝。
七十艘大小战船,如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缓缓驶离港口,向着那座名为“披山”的岛屿,碾压而去。
陆明渊立于码头最高处的望楼之上,海风吹拂着他的官袍,猎猎作响。
他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也没有举行什么繁琐的祭祀仪式。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支承载着无数人希望与未来的舰队,渐渐消失在海天一线之间。
直到最后一抹船帆的影子也融入了蔚蓝的背景,他才缓缓转身,对身旁的裴文忠道:“回府。”
“是,伯爷。”
返回温州府衙的路上,陆明渊一言不发,只是闭目养神。
裴文忠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知道,此刻的伯爷,心神皆在那支远征的舰队之上。
回到那间熟悉的书房,陆明渊坐于案后,神情依旧平静,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裴文忠亲自为他奉上热茶,这才躬身禀报道:“伯爷,有几件事,需向您回禀。”
“讲。”陆明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其一,牛邙山那边的纺织厂,如今已恢复了规模。”
“咱们从流民中招募了不少熟练的女工,又添置了一百多台织机,如今每月可稳定产出上等丝绸两百匹。”
“按照伯爷的吩咐,这些丝绸都已入了镇海司的库房,并未流入市面。”
陆明渊点了点头,这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丝绸、茶叶、瓷器,这些都是海贸中最紧俏的货物,也是他未来撬动浙江经济格局的筹码。
“其二,”裴文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自伯爷您颁布‘海贸新政’以来,从内地各省赶来的商人是越来越多了。”
“他们都在观望,都在等待。只要邓总兵此战功成,咱们的航道一开,这些人手中的银子,就会像潮水一样涌入温州!”
“下官粗略估算过,单是商税一项,温州府每年至少能多出数百万两白银的进项!”
陆明渊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赞许道。
“文忠,这些时日辛苦你了。纺织厂、招商引资,千头万绪,你都处置得井井有条,当记一大功。”
听到伯爷的夸赞,裴文忠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闪过一丝尴尬与为难。
他躬着身子,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
“伯爷谬赞,下官愧不敢当。只是……只是还有一事,下官不知该如何开口,还需伯爷亲自定夺。”
他说着,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侍立在书房门口的几名衙役,眼神中透着明显的顾虑。
陆明渊何等敏锐,瞬间便捕捉到了他这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他放下茶杯,心中了然,看来此事颇为私密,不便让外人听闻。
“你们都先下去吧。”他淡淡地吩咐道。
“是!”几名衙役躬身应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陆明渊的目光重新落在裴文忠身上,语气平和。
“把门窗也关上。现在,可以说了。”
“是。”
裴文忠依言关好门窗,书房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了几分,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
他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封好的书信,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陆明渊面前。
“伯爷,是……是您家乡的人来了。”
“陆家村?”陆明渊的眉头微微一挑。
“正是。”裴文忠点头道。
“两天前,一行几十人到了镇海司衙门,说是您的族人,求见伯爷。”
“当时您正与谭大人商议军机要事,下官不敢打扰,便自作主张,将他们安置在了城中的春来客栈。”
“一切用度,小人都已经垫付,并未走镇海司的账目。”
“昨日,下官抽空去客栈探望了一番。”
“他们说,是奉了您父亲的嘱托而来,具体事宜,都在这封信里,请伯爷过目便知。”
裴文忠将信轻轻放在桌案上,低着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但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先前知府的七大姑八大姨,哪个没在府衙里混个差事?
更何况是陆明渊这位权倾浙江的冠文伯、镇海司提督。
来人无非就是想求个出身,谋个前程。
凭伯爷如今的地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安排几个人进镇海司当个校尉,或者在温州府里给他们寻个铺面做生意,照拂一二,简直易如反掌。
可正因如此,裴文忠才感到为难。
他追随陆明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