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你背错了。”
这六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大堂之上轰然炸响。
何文瑞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那份胜券在握的从容瞬间碎裂,化为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学生绝不可能记错!”
堂下刚刚被煽动起来的百姓们也愣住了,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迷惑地看着公案后那个神情淡漠的年轻人。
背错了?怎么会背错了?
方才何公子那般行云流水,一字不差。
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怎么到了陆大人这里,就成了背错了?
就连跪在地上的周震,也抬起了沾满血污的脸,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自己写的文章,他自然知道何文瑞背诵的与卷上所书基本不差。
陆大人为何要这么说?
陆明渊没有理会何文瑞的辩解,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试卷之上。
“何文瑞。”
陆明渊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本官问你,你既有过目不忘之能,能将自己考场之上偶然得之的文章记得如此清晰,想必平日里的学问,更是扎实得紧了?”
这话听似夸奖,却暗藏机锋。
何文瑞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强自镇定,拱手道:“大人谬赞,学生不过是勤学苦读,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一个勤学苦读。”
陆明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本官倒是想知道,是怎样的勤学苦读,才能让你一个去年才中了举人的‘庐阳才子’,拥有连状元郎都未必具备的本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寒气逼人!
“本朝自开科取士以来,状元何其之多?”
“便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张居正张大人,也未必敢说能将自己殿试之上的策论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考场文章,多为临场激发之灵思,偶得之佳句,只能记其大概,悟其神髓。”
“似你这般,能将数千字的文章倒背如流,分毫不差,除非……”
陆明渊的目光死死锁住何文瑞,一字一顿地说。
“除非,你不是在回忆,而是在背诵!”
“你根本就不是在考场上写的这篇文章,而是提前拿到了文章,早已在家中背得滚瓜烂熟!”
轰!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原来如此!
陆大人的意思是,何文瑞不是记性太好,而是提前就看过了这篇文章!
这个推断,瞬间解开了所有人心中的疑窦。
是啊,谁能把自己考试时写的文章记得这么清楚?
这又不是背诵四书五经!
除非……除非他早就知道题目,或者说,早就拿到了这篇文章!
何文瑞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完美背诵,竟然成了陆明渊手中最致命的武器!
他强行辩解道。
“大人!这是污蔑!学生……学生只是天生记忆力好些罢了!”
“大人不能凭此臆断,便定了学生的罪!”
“臆断?”陆明渊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本官给你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声音朗朗,传遍了府衙内外每一个角落。
“科举取士,取的是真才实学,考的是经世济用之能,而非记诵之功!”
“既然你说这篇文章是你所作,既然你自诩才华过人,那好,本官今日就在这公堂之上,亲自出题!”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声如龙吟!
“本官要你与周震二人,当堂答题!是非曲直,答题便知!”
“试卷由在场所有百姓、衙役共同评判!”
“若你何文瑞果然才学惊人,文章远胜之前,本官不仅要还你清白,还要严惩周震诬告之罪!”
“可若是……”
陆明渊的声音拖长,眼神变得无比森寒。
“可若是你前后文章判若两人,露出了马脚,那就休怪本官……法不容情!”
这番话,掷地有声,霸道绝伦!
何文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僵住了。
当堂答题?
他慌了,彻底地慌了。
他的才学是有的,否则也中不了举人。
但比起周震那篇堪称惊艳的策论,他自己心里清楚,差了不止一筹!
否则,他又何必冒着天大的风险,去行这偷梁换柱之事?
如今陆明渊要他当场比试,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可是,他能拒绝吗?
他不能!
在陆明渊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在全城百姓的注视下,他只要说一个“不”字,就等于不打自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何文瑞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