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之上,早起的贩夫走卒推着小车,开始了一日的营生。
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仿佛昨夜的暗流涌动,只是南柯一梦。
然而,对于温州城真正的掌舵者们而言,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沈子墨与陈煜的马车,几乎是同时抵达了府衙门口。
他们整理了一下衣冠,步履沉重地踏上了府衙的石阶。
今日的府衙,与往昔大不相同。
门口的亲兵站得笔直,目光如电,身上带着舟山血战中带回来的煞气。
陆明渊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听闻两人求见,并未感到意外。
当沈子墨与陈煜被领进书房时,看到的是一幅让他们心神微凛的画面。
少年伯爷坐于案后,身形依旧单薄。
但那份沉静与专注,却仿佛与身后那幅“静海安澜”的巨大字幅融为了一体,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坐”,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卷宗上。
两人不敢造次,依言在下首的圈椅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书房内一时间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两人略显压抑的呼吸声。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两位在商海中翻云覆雨数十年的老江湖,都感到了一丝局促。
终于,陆明渊放下了笔,抬起头,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落在了他们身上。
“恭喜陆知府!”
沈子墨率先起身,长揖及地,声音洪亮而真诚。
“陆知府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舟山汪逆,为我浙江沿海百姓除了百年大害!”
“此等不世之功,足以彪炳史册,我等温州士绅,无不额手称庆,感佩于心!”
陈煜也紧随其后,躬身道。
“伯爷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实乃我大乾之幸,万民之幸!”
“汪家覆灭,温州商路重开有望,皆赖伯爷神威!”
一番吹捧,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敬意,又点明了他们身为“温州士绅”的立场。
陆明渊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他没有接话,而是对侍立在门口的衙役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吧。”
衙役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陆明渊亲自起身,缓步走到门前,将那扇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又插上了门闩。
“咔哒。”
一声轻响,却仿佛巨锤敲在沈子墨与陈煜的心头。
陆明渊转过身,重新回到案前,却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缓缓开口。
“门已经关上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两位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过,在开口之前,我奉劝二位先想清楚。你们要说的话,究竟合不合理。”
“我,陆明渊,愿意谈生意。”
“但我不想,也懒得,跟蠢人谈生意。”
话音落下,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子墨和陈煜对视一眼,后背几乎是同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位少年伯爷,早已洞悉了他们的来意。
可以谈,可以给你们想要的。
但如果条件太过分,那就不是谈生意,而是自寻死路。
两人都是人精,瞬间便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昨夜商议的那些试探、迂回的策略,在这样绝对的坦诚与压迫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沈子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次躬身,态度比之前更加谦卑。
“伯爷明鉴。我二人今日前来,正是想为伯爷分忧,为朝廷的‘漕海一体’国策,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决定不再绕圈子,直接抛出昨夜商定的方案,先看看陆明渊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我沈家,与陈家,愿各自出资五十万两白银,助伯爷整顿水师,清缴沿海残余倭寇,以靖海疆。”
“此是我等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此外,我两家愿倾尽家资,组建商队,购置海船,率先为伯爷开辟南洋、西洋航道。”
“这其中风高浪急,盗匪横行,所有风险,皆由我两家一力承担。”
“只为能让‘漕海一体’的宏图,能尽快在温州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他说到这里,微微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我等如此倾力,所求不多。只望将来漕海一体的生意,伯爷能允我两家,各占一成份额,便已心满意足。”
他说完,便与陈煜一同,静静地等待着陆明渊的答复。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陆明渊的唇边溢出。
陆明渊缓缓坐回椅中,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们的心脏上。
“一人一成?两位还真是……敢想啊。”
他拿起一份卷宗,看也未看,随手扔在桌上,声音平淡地说道。
“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