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翰林院十数年,见过无数状元郎。
哪一个新科状元不是春风得意,游遍京中名胜,遍访名公巨卿,享受着人生最得意风光的时刻?
按照规矩,新科进士有十天的假期,可以用来熟悉环境,安顿家小。
这小子倒好,连一天假都不休,第一天报道就要直接上岗?
李默看着陆明渊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是欣赏?是感慨?
或许二者皆有。
他摆了摆手,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也罢,随你。年轻人,有这股劲头是好事。去吧,让吏员带你去文渊阁领钥匙。”
“学生告退。”
陆明渊再次行礼,转身离去。
……
第一天的翰林院生涯,远比陆明渊想象的要清闲。
或者说,是一种极致的自由。
文渊阁内,书架如林,卷帙浩繁。
空气中永远飘荡着一股好闻的、由旧纸、陈墨与樟木混合而成的香气。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格,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仿佛是沉睡了千百年的时光精灵。
陆明渊沉浸在这片知识的海洋里,物我两忘。
直到腹中传来饥饿的咕咕声,他才惊觉,时间已经到了申时七刻。
抬头望去,窗外的天光依旧明亮,夕阳的余晖甚至还未染上西边的云霞。
还不到下午五点,就下班了?
陆明渊走出翰林院时,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这便是古代公务员的幸福么?
朝九晚五,甚至还不到五点,没有kpi,没有加班。
怪不得天下读书人削尖了脑袋,也要挤上科举这座独木桥。
他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在街上缓步而行,感受着京都傍晚的繁华。
回到状元府时,若雪早已在门口等候。
“少爷。”
少女的声音清冷如雪,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暖意。
她递上一本账册。
“按照您的吩咐,府内需要采买的各类物品,奴婢已经统计出来了,请您过目。”
陆明渊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米面粮油、布匹炭火、锅碗瓢盆,罗列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你做事,我放心。”
他将账册递回。
“这些必需品,你看着去采买便是。府里的账,以后也由你来管。”
“是。”
若雪心中一暖,躬身应下。
陆明渊又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古籍,这是他今天特意从文渊阁带回来的。
他是翰林院的编撰,每日可以带一本书回家阅读,只要次日归还即可。
他回到那间空旷得有些过分的主屋书房,先是静心读了一个时辰的书,而后摊开纸墨,开始练字。
他的心需要静下来。
白日里,他是翰林修撰,是冠文伯,是无数人眼中的焦点。
而在这夜深人静的书房里,他只是陆明渊。
一笔一划,铁画银钩。
他的字迹,如同他的人,锋芒内敛,风骨自成。
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被暮色笼罩,才有侍女在门外轻声禀报,晚膳已经备好。
陆明渊放下笔,走出书房。
饭厅里,灯火通明。
简单的四菜一汤,摆在桌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若雪已经为他盛好了饭。
陆明渊看了一圈,开口问道:“林武呢?”
“回伯爷,林护卫正在前院安排夜间的巡逻事宜。”
一名侍女连忙回答。
“去,把他叫来,一起吃饭。”
侍女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
陆明渊又看向若雪:“若雪,你去叫。”
“是。”
若雪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去了前院。
片刻后,林武跟着若雪走了进来,神情间带着几分局促与不安。
“少爷,您找我?”
“坐。”
陆明渊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林武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忙摆手。
“少爷,这……这不合规矩!小的怎敢与您同桌用膳!”
“在我这府里,我说的就是规矩。”
陆明渊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坐下。”
他又吩咐旁边的侍女:“给林护卫添一副碗筷。”
林武还想再推辞,却被陆明渊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
他只得僵硬地坐下,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只敢坐半个屁股。
陆明渊没再理会他的局促,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说道。
“前院那片最大的空地,我已经让下人腾出来了。”
“以后,那里就是你们护卫平日操练的地方。府里的护卫,不能懈怠了武艺。”
“是!卑职明白!”
林武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声应道。
“平日里若是我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