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40章 最后的回答
猩红的天光在皇城的废墟上流淌，恍若大地上一道溃烂的巨大伤口。那道曾被阿苏尔视作希望与指引的身影，终于撕开天幕，带着恰到好处的慈悲与怜悯降临人间。
袍站在那猩红的天光之中，就好似袍是这片无间地狱中的唯一天神，连叹息都那样完美、且恰到好处。
【可怜的孩子…你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多么完美的悲叹啊。
可偏偏阿苏尔却再也不愿、也不屑回应了。他躺在血与火的灰烬中，视线空洞地投向天空，听血液从自己体内流淌而出的汩汩声，平静等待自己即将来临的死亡。阿苏尔这样不动容、不悲号、不痛哭、不质问、不发狂的无趣反应，显然有些出乎“天神"的意料。
他有些卡壳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台戏进行下去，只能在刺目的猩红天光中微微回头，目光闪动间，就好似正在听什么人的反应、什么人的吩咐，什么人的指示。
片刻后，当袍目光重新聚焦在阿苏尔身上时，他再次变得镇定而胸有成竹了。【分明应当主宰命运的你，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天神的声音似乎是悲悯的，但又好似意有所指，【还是说这样的选择，就是你想要的′幸福？】幸福……幸福？
这个古怪的词，如同一根淬了毒的针，细细地、重重地刺入阿苏尔麻木的脑中。
阿苏尔的目光微动，眼底倏地燃起一缕微光，终于看向了那猩红天光中的唯一“天神”。
“你…是谁？”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撕下你那令人作呕的慈悲，告诉我一一你是谁？！阿苏尔不是一个聪明人。
他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想不明白的事。
但阿苏尔也不是一个蠢人。
他的直觉、他的记忆，总会在关键时刻，帮助他看清真相一一哪怕只是一部分的真相。
因此，在这电光石火间，阿苏尔想到了一件极可怕的、极骇人的真相！天神平静道：【知我者，称我为神灵，不知我者，称我为妖魔。我是谁？我谁也不是。我诞生于天地之间，是一切高于凡人、超越凡物的集合，也是应你母亲苏日娜的请求而来，为你带来幸福的人一一你不是曾叫过我天神么？那如今，我自然就是你的天神。】
“天神？幸福？”
阿苏尔又笑了一声。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何发笑。
此刻，他的胸膛不断起伏，呼吸越发沉重。那被倾塌的皇宫砸得支离破碎的肺腑，令他口鼻内满是血气，可不知为何，他喷出的气息却又长又重，好似污浊的火焰。它分明没有影响到外界深秋冷风一分一毫，但一种无形无质的“气浪"，却开始轻轻浮动，扭曲着阿苏尔周身的光与视线。阿苏尔终于动了。
他推开身上沉重的梁柱，站了起来，用他残破的身体、扭曲的肢体，笔直地站在了“天神"的面前，每一字都重若千钧：“是你害死了我阿娘。她本该不必那么早死的，但是你一-是你害死了她！”
【你错了，孩子。】天神毫不动容，依然是悲悯众生的表情，【我只是应了她的祈求和愿望。那一天，你的养母苏日娜，在她生命的尽头，用她全部的生命与灵魂，向她的′神灵′一-我，许下了愿望。你知道是什么愿望吗？】阿苏尔的脸颊蓦地抽搐了一下，竞好似刺痛。【看来你知道了。】天神继续道，【她祈求，让你得到幸福，祈求被她拖了一生的你，也能得到属于你的幸福。
【所以，瞧啊，我为你铺就了所有通往′幸福′的道路一一力量，真相，仇敌，甚至你那甘愿为你而死的′朋友……我将他们所有人，都一一送到你的面前。有一瞬间，阿苏尔近乎无法承受地闭了闭眼。他脑中闪过了宝音那双惊愕的、关切的，最后化作死灰的眼睛，也闪过了陈真那双从无奈的、悲哀的，最后同样化作死寂的眼睛。甚至是皇帝死前那恶毒近乎诅咒的眼神，霍渊死前怜悯又俯瞰的嘲弄，崔玦死前不可置信的茫然……以及死在他刀下的每一个人……和每一条狗。【野狗，也会有眼泪吗？】
那是极遥远的声音。
【一条连好坏都分不清的野狗，怎么会有眼泪呢？】那是来自他自己的声音。
蓦地，阿苏尔睁眼，那在他眼底闪动的，绝非眼泪，而是熊熊的火焰。“是你一一玷污了我阿娘的灵魂！”
是这个自认天神，实则不过是最丑恶之妖魔的邪物，扭曲了他阿娘的愿望，扭曲了他的人生，扭曲了他本该可以得到的幸福！天神似是无奈，轻轻摇头：【如何会是我呢？我分明实现了你母亲的所有愿望，我分明将所有可通向幸福的路都摆在了你的眼前，如果你不满今日的结果……那又如何？这些，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错吗？】这一瞬，“天神"柔和却森然的声音，终于撕下了袍的所有伪装，所有悲悯，露出了他狰狞的底色。
【你恨我，是因为我让你杀死短尾吗？可你若真的有过自己的思考，你就应当发现，短尾并不是每次遇见你都会向你狂吠，而只有在某些人在场的时候才会如此。
【只要你再聪明一些，你怎么会想不到它其实是在向你示警呢？你分明已经离真相如此近了，是你自己愚蠢，才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