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狠心离开。
“那带上吧。"陆衍之道,他拎起小猫后颈,拍掉它身上重新招惹上的虫蚁,撕下衣裳一角,用布裹严实了递给云骧。于是,两人一猫在夜里脚步一深一浅往回走去。厚厚云层剥开,银月露出一角,洒下淡淡清辉,小小灯笼微弱照亮脚下的崎岖路。
云骧安静趴在陆衍之的肩背上,脸颊贴着他沾满湿润汗水的衣衫,一滴泪无声滑下,她听见自己很小很轻声地说了句:“陆衍之,谢谢你能来找我。说实话,陆衍之能来寻她,她很意外,他明明那样讨厌她的,不喜她去学堂里寻他,也不喜她送给他东西。
哪怕她没有去问,也知道陆衍之今日肯定先去了集市上找庄氏找佰世堂,问过几人才能知道她在垂柳山上。垂柳山阴冷陡峭,树林里全是上百年的老树,夜里稍有不慎会像她一样迷路,可他还是出现在垂柳山,提着灯来寻她来了,一路上他应也有过为她紧张的时候吧。
陆衍之浅浅"嗯"了声,薄唇抿得很紧,在山洞中见到云骧的那一眼,他的第一反应只恼自己为何没能早一点发现云骧的不在,寻常人困在山林中尚且会害怕,何况云骧是孤身的一个人,哪怕他知道她一直很勇敢,四周还是阴森的林间,怪异的兽叫声此起彼伏,豺狼野豹随时有可能会出现,云骧仍能寻到一处山洞躲避,已经是顶着莫大的压力格外不易。陆衍之张了张唇,又听见云骧在他背上带了哭腔地说:“陆衍之,我把银子给弄丢了。”
“我知道。”
“对不起。“云骧低弱声音里尽是自责,她不想这样的。陆衍之脚下的步伐停顿,他稍稍侧过头,平和道:“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不用同我道歉。”
云骧听见陆衍之这样说,委屈和难过团团将她罩住,她小声地说:“银子是被我爹还有二姐夫他们抢走的,他们说是要拿去做证,给官老爷看。”“因为你二姐姐?"陆衍之没有忘记云家这两日正到处找云茵。“嗯。”
“那不是你的错。"陆衍之道,谁人都能看出这是做爹的摆明了要去占抢女儿的银钱,一个毫无关系的三两银子,能够去做什么证,他知道云骧始终记挂云茵的安好,又说道:“你二姐姐不会有事的。”月色下,云骧看见陆衍之侧脸上的汗滴,她的耳廓贴着他的肩,听见他一声声沉重的心跳声,回想起前两回她本是答应过他的事情,无颜道:“陆衍之,对不起,不管什么原因,终究是我爹他们拿了银子,是我对你食言了。”陆衍之清晰感受到云骧的难过,在静谧夜色之下,他开始反思在来垂柳山时想的那个问题。
能让云骧来垂柳山的,归根结底,不正是他自己吗?若非他一直以来的严苛与另眼相待,至于让云骧会为三两银子想出来垂柳山寻药材的想法吗。陆衍之意外用云骧上回同他说的话安慰云骧,他轻声道:“像你所说,等以后我们都搬到京城去,重新过日子,你爹不会找到你的。”云骧心底泛起酸楚,她道:“陆衍之,我想我二姐姐了。”在她怀中,小猫已睡熟,像是知道已经安全,毛茸茸的身子往里拱了拱,幸好有陆衍之的衣裳将它裹住。
脑袋疼的时候,云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很想同陆衍之一直说着话,仿佛她若是不说,陆衍之会感受不到她的存在,随时有可能将她丢下,她觉得自己定是脑袋烧糊涂了,因为她其实比谁都清楚陆衍之曾经嫌弃她聒噪来着。可她的脑袋真的好疼,迷迷糊糊,周遭穿林而过的呼呼风声让她记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她自顾自地道:“陆衍之,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她是当着我的面被送走的,她还那么小,刚刚学会叫我三姐姐。我拦不住我爹他们,我爹说……“云骧咬唇顿住,好一会儿才有勇气继续说下,“要是我七不听话,他们就把我一起送走。”
一直起来,她都很怕自己不够听话,会做错事,会被抛弃。祖母待她很好,她不想离开祖母。
云骧下意识将陆衍之搂得更紧,“陆衍之,所以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
云骧稀里糊涂说完,抬起头望向高处的明月,她眨眨困倦的眼皮,明月好像跟着一闪一闪,她心想,要是一直能这样该有多好。“陆衍之,我困了…“云骧脑袋一歪,终于支撑不住。察觉到云骧身子逐渐变沉,陆衍之道:“离家尚早,你想睡就睡一会儿吧。”
云骧昏沉脑袋靠在陆衍之颈侧,陆衍之究竞说了什么,云骧听不得太清,只觉脑袋很沉,耳旁全然是嘈杂的嗡嗡声,她渐渐闭上眼,在陆衍之背脊上昏睡过去。
从垂柳山上下来,已是过了子时到后半夜。垂柳镇上静谧十分,街上没有一户人家亮灯,唯一光亮就是二人手中的灯笼,很快烛火燃至最底,没多久,最后一丝的烛光也一闪而灭。银月高高挂,代替烛火成了那一缕清冷的光,在陆衍之脚下,两人重叠在一起的黑色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小路两旁蝉鸣声悠悠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