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宴变
谢念白于众人交织的视线中,垂眸轻呷了一口茶。瓷杯边缘氤氲的热气,朦胧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他缓缓抬眸,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人名字……
“念白……
南洛水急急出声,纤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却终究晚了一步。“叫刘千千。”
谢念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清晰地荡进每个人的耳中,激起层层涟漪。
“啊,果真是那日见过的那位……”
晏长曦几乎是紧接着脱口而出,那恍然的语调,让席间霎时暗涌浮动。矜持的沉默被打破,窃窃私语着相互之间打听起这个她们全然陌生的名字来。“这是谁家的小娘?竟能被老顺阳王择中。”“没听过……莫不是最近正被热捧着、从寒门闯出来的那几个中的?”“不是啊,那几个早被轩辕家和莫家那几个家中郎儿多的榜下捉婿了,连人带亲戚都早在京城安置得明明白白了。再说了这可是南氏,犯得着拿独孙去喂寒门,再一手栽培?南氏出来的小郎,说想要嫁三皇女,那陛下也绝不说个不'字…
“那是……软!你们听说了吗,就前几日有人在宫中看见三皇女对佩英动了怒,据说那位三皇女当时还直接朝她拔剑了呢!是被大皇子给护下的。你说会不会传言中浮月楼之事果真不似表面那般简单。三皇女向来爱民如子,知道自己势下的人竟是这般…”
议论四起,当然也不少落进了佩英耳中。她倏然抬头,那双平素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眸骤然锐利如出鞘弯刀,寒光凛冽地扫过全场,方才还喧嚣的声浪,竞在这一瞥之下戛然而止。
而其中,王、祝等四家代表始终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她们的目光更多是在大皇子这位中证人与佩英之间微妙地逡巡,衡量着那无形的距离。若是这事的真相当真让顶上那位知晓了去……她们相互对视一眼,心头那杆始终压不平的秤瞬间摇摆更甚。
另一侧,南洛水心头一紧,立刻倾身向前,视线急急越过重重人影,试图捕捉前方叶五清的反应。
然而,他只望见她静立于大皇子身后,身姿依旧笔挺如竹。她微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似乎朝念白的方向极快地掠了一眼。可她置身于光影边缘,半身隐在摇曳的烛影之后,更有君嘉意有意地遮挡让她站在宽椅右后侧,让他根本无法看清她脸上的神情,更无从分辨那投向谢念白的一眼,究竞是喜是怒,是否代表了怎样的深意。他本意并非如此……从未想过要如此之快地将她彻底暴露于君嘉意的视野之下。他本只是想提醒她,当下情形,她的目光明明应当只放在他身上才对。心急之下,南洛水心里编织好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她解释这一想法的语言,猛地起身,腿根却忽地一软,腰腹间传来一阵难言的酸胀,迫使他双手不得不撑住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一动,却让他终于看清了高居首座的君嘉意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玩味。
他当众拒亲,这位殿下方才还因感到被冒犯而步步紧逼,追问不休。可自念白吐出那个名字后,他竞像瞬间失去了所有兴趣,此刻只悠然安坐,用一种近乎宽容的姿态看着他,眼神温柔,笑意吟吟,摆手道:“无事,无事。本就是与世子闲谈几句,洛水这般急切起身,倒像是怪我追问过深了。”不待南洛水开口,君嘉意屈指虚支着下巴,嘴角噙着一丝无奈的笑,眉头轻蹙,状极为难地主动退让:“既然南世子早已心有所属,便是我考虑不周了。此番特意邀你前来,还欲做媒,实属唐突。若因我之举令世子陷入流言,坏了两姓将成之好,我可就无颜向老顺阳王交代了,合该自罚一杯。”这番话听来是皇子殿下在纡尊降贵地主动求和,可整个宴席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经此一事,往后凡有大皇子在场的宴席,恐怕再无人敢邀请这位南世子了。
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君嘉意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圈起酒杯,手腕轻抬,酒杯朝向洛水方向,被执在他跟前桌上的珍馐上空。叶五清霎时一怔,视线不由自主地轻斜,落在君嘉意的手上一一他拿起的,正是那杯毒酒。
杯中酒液随着他指尖的转动轻轻晃荡,折射出危险的光泽。他口中说着那般体面周全的话语,象征着和解的酒却并未饮下,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视线一抬,他话锋已轻飘飘地转向他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方才见南世子起身时身形不稳,可是身上有何不适?莫不是贪杯多饮了几戈?〃
事已至此,所有台阶已被对方铺尽,更将这场冲突轻描淡写地归咎于他酒后失态。
洛水却无心纠缠于此,他真正在意的,是念白话落后,刘千千……不,是席间所有人那令人费解的反应。
“洛水酒量浅薄,宴上从不敢沾饮。至于亲事,尚止于族中长辈笑谈之间,一如殿下今日出于关怀提及,洛水常感惶恐,不知何以为报,唯有以茶代酒,谢过殿下厚意。”
将话说开,各退半步,随即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即落座。表面平静无波,心中却已百转千回,侧眸静静审视起席间每一个人的细微反应。君嘉意轻笑,微点了下头,自洛水身上收回的目光,倏然转向叶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