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雨夜
是夜,顺阳府内静悄一片。
屋内只在床头点一盏烛灯,床头的灯盏晕开一团朦胧,火光跃动,映在床前那扇巨大屏风上--屏风上绘着的人像眉眼盈盈,跃动的光影仿佛为那张脸注入了呼吸。
长侍侧身坐在床沿,眼帘低垂,膝上垫着软枕。南洛水伏在枕间,只穿一层素白寝衣,衣带未系,领口松垮。偶尔他轻轻一动,衣襟便滑开些许,露出底下微凹的锁骨。
他侧着脸,长睫缓眨,目光静静描摹屏风上的每一道笔触。四五个侍男无声环绕,或梳理他流水般的长发,或为他涂抹香油,动作轻柔如抚云。1从申时等到入夜,从暮色四合等到月华满地,他自医馆归来后,便再未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他不语,满室便无人敢出声。一切在寂静中进行一-拭干公子沐浴后的身子,梳顺长发,理好寝衣,再服侍他躺下,仔细掖好被角。侍从们后退离榻,长侍这才起身,放下纱帐,轻拢慢捻。帐内的公子却无声翻身,背对他们,刚整理好的被褥又乱了形迹。
长侍瞥了一眼几乎挡住整张床的屏风,终是未敢伸手入帐重整衾被,只得领人退出寝房,合门无声。
辗转之间,南洛水忽然想起什么,蓦地转头望向屏风一一那双绘得清透明亮的眼睛,仿佛正含笑望他。他一怔,急忙抬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又自行扯平两侧被褥,端正躺好,双手交叠于腹前,这才带着隐隐的委屈闭目,试图寻一丝睡意。
可脑中仍不禁在设想着明日该先去府衙,还是先去会会她的孩子或夫人……忽而,耳畔隐约捕捉到淅沥雨声。
他倏地睁眼,一股难以抑制的欣喜自心底涌起。这声音让他瞬间想起了初见她那日,书楼外也是这般雨幕潇潇;更像是一步踏回了两人在宿命的兜转后再度重逢的那个雨夜。潮湿的空气仿佛带着重量,将他包裹,那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着雨水的味道,又一次紧紧缠绕住他的神魂与记忆。他再难安卧,猛地坐起,掀被下床,赤足行至窗前,一把推开窗扇。淅淅沥沥的雨声顿时毫无阻隔地涌入耳中,清晰得令人心颤……没错,就是这种声音。当日他在医馆,紧紧抱住湿透的她时,耳畔萦绕的,就是这同样的雨声。
他恍惚地将手伸出窗外,一滴雨珠带着沉重的凉意砸在指尖。这冰冷的触感仿佛瞬间惊醒了他,却也将他,推向更深的沉溺。赤足轻转,一步一步,走近床前,衣衫将落未落,挂在臂弯,半露的申躯在烛光下泛着润白光泽缓缓贴向屏风。
葱白柔软的长指沿着屏风上那道墨线反复游走,指尖轻糅画中人的轮廓。一声轻而浓稠的叹息在室中浮沉,仿佛与窗外雨声缠绕难分。被雨水浸得微凉的掌心,贴着自己逐渐发漫的几夫,包裹着灼熟。起初是生涩的尝试,而后渐如脱缰;动作愈来愈快,也愈来愈狠。呼息嗔洒在绢布表面,仿佛要将那画中的人儿熨熟、唤醒,拉入这方被雨声隔绝的天地,与他共赴一场无人知晓的云雨。指尖的速度愈发失控。可他忘了,男子未出嫁前是不能如如此暗自生欢的,隐红束缚着他们,初次没有女子体泽的相融。到了极处,便只会滞涩难舒的痛楚,堵塞不得出。喘息声愈来愈急促,愈来愈难受,最终化作压抑的痛吟。身体仿若一片枯叶终于斗动着从屏风上剥落下来。
斜倚在床沿、双腿微岔的修长身影,又忽而蜷缩,止不住地颤抖,最终无力地倒入了锦被之间。
君嘉意只得静坐车中,借着窗外漏进的银白月光,细细翻阅那份真伪难辨的验尸文书,耐心等候随从转醒。
车厢内一片沉寂,只偶尔响起他翻动纸页的声响,与叶五清时而挪前、时而凑近的浅淡呼吸。觉得闹腾了,他伸手将她拉到身侧,在肩头拍了拍,递去个含笑的眼神,便重新垂眸,将视线落回字里行间。臂上忽被一撞,那小捕快已凑到跟前,脑袋不偏不倚遮住文书,他只瞧得见她黑亮的发顶。
她伸手指着纸面某处:“这什么字?”
君嘉意目光微移,落向她指尖,轻愣片刻:“剜。”她转过头来,眼中半是懵懂半是试探,细细端详他神色,迟疑道:“哪个′剜?……是什么意思?”
若说叶五清颊边血迹是她杀过人的证明,那这文书上记载着的每一个字便是佩英的斑斑抹不去的劣迹。
君嘉意不动声色地将文书收入袖中,掀帘外望一一随从们仍睡得沉酣。他默然扶壁起身,朝车外走去。
皎皎月华流泻肩头,他低低咳了两声,驻足片刻,才恍然回眸,那小捕快仍僵坐车中,没有跟出来,眼中凝着些许无措,却又执拗:“我还没说她。我,我是真不识那字。”
“我也没说你什么,也并非要赶你走。“君嘉意望着她,只觉鲜活有趣,不由又向她伸手,“车里闷,怕你憋在灯都没点的车厢里委屈了你这性子。来,可愿陪我走走?”
她却仍不肯下,心眼滴溜溜转着,谨慎十足,在里头扬声问:“你也不怪我对你的随从打重了,误了入宫的时辰?”原来她在车内焦躁难安是在担心这事?
他轻怔,低下头笑:“这倒有些。“言罢便作势收手转身,却见一道身影自车内迅疾闪出,利落翻下马车,眨眼又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