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投诚
“方……什么?”
笔在叶五清指尖旋转不停。
“方意。”
君嘉意重说一遍后长睫轻覆,视线就总要往那看。担心着墨水的飞溅,悄然蜷缩手指将自己的衣摆收了收。可视线仍是下意识会被那只灵活纤细却那般有劲的手所吸引。
这其实很奇怪,她方才抓住他手腕的时候他其实是能挣脱的,可到底是因着那时人多眼杂不好暴露身份,还是……
思绪跳脱着,君嘉意视线缓缓上移。
他有罪名了?男德不检?这还真是……
正看见叶五清本也在看他,却在撞上他突然抬起的目光后猛地将视线垂下,有些局促地眨动着的眼睫。那只被她在指间舞了许久的笔终于被她像模像样的拿正,君嘉意这才暗松一口气,便听得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年龄。”君嘉意理着袖子没有立即答,而是思忖着道:“方才在外,人多眼杂,我以为你是有何紧要话,须得私下相谈,才随你前来。所以……便只是问这些么?”他的声音轻轻,听入耳还是那般的和气温润,却也多了一丝上位者才有的从容威压…隐隐地,还掺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愠意。立时,两人位置仿若被置换,叶五清才是被审的那个。“我……"笔杆在她指间被攥紧,她飞快地抬眸扫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先前执意将人“请"进这府衙时的那股劲儿,在真人端坐于面前后,竞有些无处着落。就仿佛她心里那点盘算,只编织到此处,后续该如何,有些失了方寸。君嘉意静静注视着年轻捕快这一切无处遁形的小动作……总是如此,在这些年纪尚轻的后生面前,她们的一举一动,于他而言几乎一览无余。让他猜猜…这小捕快如此大费周章将他请来此地的目的。他目光掠过这间狭小却隔音的审问室,最终落在那张因她几次欲写又休而染上团团墨污的纸上。他忽而轻笑,语气温:“我来此,已回答了你不少问题,你却一字未记。可是…有些字不会书写?”“意′字笔画繁复,平民之家出身的孩子,能认字已属不易。如此想着,他抬手,另一手轻拢袖摆以防沾墨,又道:“是'意'字不会写罢?我写一遍你来看看?”
叶五清会意将手中的笔让出来,两人手指传递着已经被她握得生温的笔杆时,两人的指尖轻轻刮过,她的目光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流连一瞬又怔怔偷望着他好几眼,随后垂下了眸子,仿佛想要将脑袋埋进脖子里,却又强自镇定着,耳朵红红,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不,不是……意'字我会写,”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抬起头,眼中先前那些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清澈坚定,直直望进他眼底:“我不会写的,是方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案卷之上,我需要确保每一个字,都至少是我自己所信服的。”
君嘉意正要落笔而下的动作骤然顿住,目光上抬,眸间凛凛锐气丝丝上浮。他想…他知道这小捕快是为哪件事而冲他来的了。也果然,不知死活的年轻捕快,下一句话便是:“就如浮月楼之案死者,不止有倌伶九人,当晚本记有十三具尸体的案卷被人调换,这其中必有一一”“冤案啊!大人!”
忽的一声悲天悯人的哭喊传入两人耳中。
叶五清和君嘉意同时一怔,侧头朝门外看去。只见院子中闯入一个衣衫洗得发白,却白不过她头上根根白发的老人。老人枯瘦的手攥着好几张诉状,纸张在空中疯狂挥舞,像一群垂死的白蝶。几名捕快围上前去,竞拦她不住。那嘶哑的哭喊声撞击着府衙的四壁:“我家幺男自小乖顺!若不是他那一双没用的娘爹,为贴补家用,他何至于自卖进了那青楼……他那样的人,他那样的人啊!……是绝不可能偷人玉佩的!你们这些人,死了还要糟污他!死了还要糟污他!!”重复的控诉如同冤魂的诅咒,在堂间回荡不绝,字字泣血。有些心软年轻的捕快将这些话听进了耳中,又震荡在心间,手上拦人的动作一顿,别过去了脸。这府衙之内,聚的本是年富力强的才俊,此刻竞任凭一个半截入土的白发老妇,手持状纸,如入无人之境。那老人嗓音都嘶哑:“京城之中,天子脚下,竟是敲鼓无人理,有冤不能提,府尹呢?!我们的母父官府尹呢!!我手上有证据,有她们作恶的证据!看到这,君嘉意心觉不对,默然转回头,却正撞上叶五清的视线。原来在那老人高声辱骂府尹名讳时,她竟一直侧着眸,在静静地观察他的反应……这更不对了,这到底………
他迎着这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正欲张口,叶五清已经倏然起身,视线追随着那在院中试图向每个身着官服之人讲明冤屈的老人,径直走去。别的捕快都是对这桩案子躲之不及,她却是要迎上去?君嘉意凝视着叶五清那神色凝重、眉眼紧蹙的侧影,复又看向老人手中那几张至关重要的纸。他眼眸微眯,扶着桌沿正要站起,视线恰好与审问房外、先前被叶五清拦下的随从交汇。
随从对他微微一俯身,随即不动声色地朝着不远处那位正远远站着,冷眼旁观手下们虚张声势地拦阻,甚至眼见老人踉跄还忙去扶一把,却始终不曾厉声呵斥整肃局面的捕头走去。君嘉意又重新坐定,身体重新隐没在审问室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