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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局(七)(1 / 2)

第52章天下局(七)

咸阳城郊的深秋,灞水清冷,柳色已残。

刘昭跟在刘邦身侧,立于大军之前,秦宫阙影已在视野尽头沉默地矗立了数日,秦王子婴派使者递了降书,今日,它终于要敞开那扇沉重的门户。1寒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看着那座即将开启的城门,她很是兴奋,“阿父,你要当关中王了吗?”

虽然她知道结局,但不妨碍她先拍马屁,先入关中者为王,结果刘邦并没有当成秦王,他被排挤当了汉王。

刘邦摸了摸她的头,“当然,怀王有约在前,阿父就要当秦王了,昭,日后你就是秦王公子。”

“好哦。”

两个月,从彭城到武关,再从峣关到这灞上,她坐在马车里,听着前方传来的每一次捷报,都感觉像在听一个不真实的神话。直到此刻,神话即将迎来它的终章。

号角声低沉地响起,在这号角声里,开启一个新的时代。咸阳的城门,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洞开。没有仪仗,没有卫士,只有一片素白,首先出来的是一队手持白幡的宦官,他们垂着头,步履蹒跚。

紧接着,是秦朝的文武百官。

他们脱去了往日象征权柄的朝服,换上了素色深衣,许多人脸上混杂着惶恐,麻木与解脱,队伍沉默得可怕,只有风吹幡旗的猎猎作响。<3在这片惨白的潮水中,一辆素车白马缓缓驶出,格外醒目。车驾在离军阵前一段距离停下。

车上的人,身着王服,却未戴王冠,正是即位仅四十六日的秦王子婴。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盛放的,是皇帝玺,符节,大秦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

受命于天,即寿永昌。

子婴走下车,姿态有些僵硬。他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系在颈间,象征着将自己的性命交予胜利者裁决。

他一步步向前走来,步伐不算稳,但依旧维持着王族最后的体面。走到刘邦马前数步之遥,他屈膝,跪了下去,将手中的玉玺符节高高举起,深深俯首。“罪臣婴,率秦室宗族、文武百官,谨奉皇帝玺符,归降沛公。望沛公怜惜关中百姓,勿多杀伤。”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颤抖,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军阵。这一刻,风似乎也停了。

刘昭屏住了呼吸,秦,这个横扫六合,创立不世功业的帝国,就在这样一个萧瑟的秋日,以这样的姿态,宣告了它的终结。刘邦脸上那惯常的嬉笑怒骂不见了,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驱马缓缓上前,在子婴面前停下。他俯身,从子婴手中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玉玺和符节,仔纸看了看,然后递给身边的亲随。

“起来吧。“刘邦的声音带着慨叹,“天下苦秦久矣,却非你之过。既已归降,便不伤你性命。”

随着刘邦的命令,沛县军队之中开始响起压抑不住的欢呼声,由小及大,最终汇聚成震天的声浪,兵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庆祝着这胜利。刘昭依旧看着那片素白。

百官在士卒的引导下,茫然地站立一旁,子婴被扶起,他的背影在素服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凄凉。

她想起这一路上,张良见她如此聪慧,在马车中与她推演天下大势,说着战国纵横捭阖。

郦食其口若悬河地说降守将,萧何在后方调拨粮草,还有曹参、樊哙、周勃等将领奋不顾身的冲杀,所有人的努力,最终汇聚成眼前这幅景象,秦帝国的中枢,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关中易取,天下难定。

但至少在此刻,沛公刘邦的名字,随着子婴的这一次跪降,响彻整个神州。刘昭顺利的进入咸阳,她看着她父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跟着他入了咸阳宫,这个宫殿群过于震惊,当重重门阙次第打开,刘昭才真正理解了何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1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让她心神剧震,几乎忘记了呼吸。这已非人力所能想象的奢华。

宫殿之间,复道行空,宛若虹桥飞架,连接起一座座巍峨的殿宇,绵延至视野尽头。

远处,阿房宫的飞檐斗角也显现眼前,那是一片尚未完全建成的,更为庞大的宫阙群,其规模之巨,像是一座由宫殿堆砌而成的山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香料,漆木气味,寂静中透着无形的压力。他们穿过一重重殿门,所到之处,珠帘卷起,露出内里景象,库府的大门被依次打开,里面的景象更是让人瞠目,金块堆积如山,烁烁金光几乎要灼伤人眼。

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丹砂、犀角、象牙,杂乱地陈列着,许多甚至连封条都还未拆。

近乎疯狂积累的财富,是帝国吸取天下膏血凝聚而成的庞然怪物。刘昭看到,许多跟随进来的沛县将领,士卒已经彻底迷失了。他们扑向那些金银珠宝,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有人将铜钱塞满衣襟,有人为争夺一块美玉几乎要拔剑相向。

整个咸阳宫,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失控的盛宴场。她父刘邦,站在一座堆满珍玩的偏殿中,眼神也有些恍惚。他抚摸着黄金,环顾四周难以计数的财富和美艳的宫人,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迷恋。

这一刻,坐拥天下的实感,以如此具象,如此诱惑的方式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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