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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1 / 4)

第30章老鼠

嵇箐云接受家族密令,从宗门回到祖宅时,是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雷云在头顶凝聚,黑压压悬在屋檐上,檐角的脊兽积攒薄薄一层尘埃,伏在屋脊上凝望她。

似乎在冷冷审视,那扇镶金带玉的大门深处,又将吞噬一个可悲又渺小的人类。

腾云驾雾,自诩神仙,这群修士到头来依旧不过是人类,有着各自难堪欲望,汲汲营营,最后也跌落在欲望之中,被不堪掩埋。东域城池被各大家族分割自治,嵇家曾位居一等。粪土金玉珍,尤嫌未奢侈。他们享尽功名利禄,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和东域的大宗门关系密切,轻易能将子弟送往美好前程。可百年又百年,对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却足以见证家族的兴衰。劫雷无情,碾碎无数野心和期许。

一一嵇家老祖薨毙了。

泪水像河流一样,决堤地涌出那金灿灿的大门。流遍余峨城,流向东域四面八方,将过往荣耀也一并流尽。

眼泪冲刷掉名禄金砂,露出河床狰狞的怪石。被慈祥的老祖溺爱着的子孙后代们,在墙倒众人推中恍然惊醒,可为时已晚。“你的父兄皆战死。“祠堂上,一夜之间境界跌落,徒然衰老的长辈重重杖击地面,“可恨、可恨的顾家!”

嵇箐云记得,这位长辈曾在她幼时闲谈,戏谑地对诸人说:“那顾家不过我们嵇家豢养的一条狗,竟敢妄想跳到我们头上。”姐妹兄弟们便一同哈哈大笑,并不当做一回事,角落族人脸上还浮现一丝怜悯。

那时长辈们选择用鲜血洗刷耻辱,如今轮到他们了。“箐云。"长辈看着她的眼里,全然是失去理智的深仇血恨,“你当为父兄报仇啊!”

雷声阵阵,像应和这举族之怒,长明灯点亮四角,光影交错间,祭坛供奉的神像不辩神色,嘴角挑起慈悲弧度,竟显得像讽笑。嵇箐云跪在阴暗中,身边聚满鸣鸣哀哭,痛苦暴怒的族人,平静地抬头。“不。”

她说:“我们要和顾家联合。”

那天的祠堂多点上了几支香,白烟缕缕飘逸,将血腥气味悄然掩盖。第二天,余峨城迎来了新的城主。

高高在上的嵇家忽然低了头,非但对顾家埋下尊贵的身子,还一直低到尘埃,对周围村落的凡人平民也抛出橄榄枝。起先,大家族们冷眼旁观,嘲笑说:嵇家有骨气的果然都死光了,尽剩下些软骨头!

后来,他们慢慢噤了声,和妄图篡位,被斩断手臂的顾家一样,和似乎已经被翻页的过去数百年一样,再次匍匐在嵇家身下。或许桃黎桃午推开门,走进愤怒的人群中时,怀揣着与当年嵇箐云同样的情绪。

她们无从得知这段被封禁的过往,也无从参考这位让余峨城起死回生的城主的做法,她们没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家族势力,也没有修士的通天手段。为她们开门的是个手指粗皱的大婶,如果祝遐宁早来几天,或许会路过她卖馍馍的街道。

她是个善良又热情的好人,可善良的凡人在余峨城是活不下去的。大婶怀念地望着桃午,像在看一个破碎的幻梦,颤抖着嘴唇喃喃:“我的囡……

眼泪从她满是皱纹的眼眶里淌下,桃午知道她在看谁,如果可以,她也和大婶一样,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她。

很快软弱就从这个一向刚强的中年女人眼里湮没,闪烁起仇恨又决绝的光。“可恨的顾雍……可恨的顾家,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那些昏暗中的眼睛全都望着她们,如出一辙的沉默,与沉默中感同身受的刻骨恨意。

顾家,顾家……顾雍。

咀嚼这几个字,血液就从舌根涌出,苦涩的喉咙化作无底洞,她们恨不得大口大口生啖其肉,和着自己的骨血一并咽下。顾家自数百年前就是这余峨城中,嵇家之下最显耀的世家。他们一样有位声名赫赫的老祖,如今和现任嵇城主交好,至少表面如此,旁人都说,她们有论道的一面师生情谊。

凡人不懂这些,她们只知道,顾家拥有在余峨城肆无忌惮的权力。五花马,千金裘,这些普通的金银财宝已经无法满足顾家膨胀又不被填满的野心。

嵇城主冷酷却又纪律严明,她残忍处死逾矩的市民,但同样庇护着循规蹈矩、小心翼翼求生的普通人,起先,搬来这里的凡人们生活是很不错的。偌大的修真界,只有僻远村落的凡人才能安稳生息。被修士家族丢弃的,无法修炼的凡人子弟们不愿回到下界,便只能这样躲躲藏藏地生存。他们繁衍壮大,却终生缩在远离灵兽,远离修士,远离所有纷争的看似安全的角落。

可就算这样,偶尔经过渡劫的修士,也可能毫不在意地带来一片毁灭性的劫雷。

脆弱的生命要如何在这样残酷的世界生活下去?嵇城主说:到我的城池来,我会庇护你们。于是她们便胆怯又充满勇气地,像每一株石缝里挣扎探头的小草那样,在余峨城扎根。

她们承担薪资最薄弱的工作,在富裕的城池里活得像一只老鼠,可就算这样,她们也感到无比安宁幸福。

但顾雍觉得,这样的幸福很碍眼。

大家族最受宠子弟的喜恶,便如同天灾一样,冷酷无常又摧枯拉朽地摧毁掉她们安宁的生活。

顾雍的诞生对顾家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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