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五十九章
红川县城的百货大楼是方圆十里最气派的建筑，五层青砖楼房拔地而起，墙面被雨水冲刷出深浅不一的纹路，反倒添了几分厚重。门口两盏白炽灯亮得晃眼，玻璃橱窗擦得一尘不染，里面挂着的的确良衬衫、条绒裤子，还有叠得整齐的尼龙袜子，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这会儿刚过下班高峰，楼里还有不少人，人声鼎沸，夹杂着售货员的吆喝声和算盘珠子的噼啪声，透着一股热闹的烟火气。苏月月熟门熟路的往女装柜台走，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些，苏玉山跟着她的后面，两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柜台的售货员正整理着货架，那条蓝底碎花连衣裙就挂在柜台最显眼的横杆上，灯下看比白天更显精致。
“你看，是不是很好看？"苏月月回头看向苏玉山。藏蓝色的布料细腻光滑，印着细碎的白玉兰花纹，花瓣是浅白的，带着点淡淡的粉，领口的白蕾丝秀得规整，边缘还缀着细细的流苏，下摆是自然的A字裙，垂感极好。
“嗯，挺好。“苏玉山点点头,转向售货员，“麻烦拿下来让她试试。”售货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脸上带着和气的笑，麻利地踩着木凳取下裙子：“好嘞！这可是刚到的上海货，就剩这一条了。”她把裙子递到苏月月手里，指了指柜台后的布帘，“里面试衣间空着，你去试试，腰围要是不合适，我给你改改，我这手艺可不是吹的。”苏月月抱着裙子钻进试衣间，门板"吱呀”一声关上，布料摩擦的恋案窣窣声从里面传出来。苏玉山就站在柜台旁等着，手里拎着苏月月的画板，帆布包上还沾着几点颜料。旁边卖针织品的售货员凑过来搭话：“给对象买衣裳啊？真舍得，这裙子十八块八毛呢，够普通人家半个月口粮了。”“不是对象，我们已经结婚了。“苏玉山语气平和，目光却一直落在试衣间的布帘上，没丝毫游离。
售货员"哟"了一声，打量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原来是新婚夫妇，怪不得呢。现在的小年轻，结婚后还这么疼媳妇的可不多见。“她压低声音，“前几天有个男的，媳妇想买块香皂都嫌贵，吵得整层楼都听见。”苏玉山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试衣间里很快传来恋案窣窣的声音。没过多久，门被轻轻拉开，苏月月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那条连衣裙，原本扎着的高马尾散下来，长发披在肩头，衬得脸颊愈发小巧。藏蓝色的布料衬得她皮肤白净，碎花图案清新雅致，一点不显俗气，领口的蕾丝刚好遮住脖颈，既端庄又透着点少女的娇俏。“怎么样？”
苏玉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合身。"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也好看。”苏月月走到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轻轻扬起，碎花在灯下晃出细碎的光影。“我就说好看！"她对着镜子抿嘴笑，手指轻轻拂过领口的蕾丝，“穿着也舒服，布料软软的，不扎人。”
售货员在一旁笑着附和：“小姑娘身材好，穿这条正合适。这布料是进口的的确良，不容易起皱，还好打理。”
苏月月心里更满意了，转头看向苏玉山：“就买这条？”“买。"苏玉山没有丝毫犹豫，从书包口袋里掏出钱，递给售货员，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含糊。
苏月月眼珠跟着他动作，看了好几眼。
售货员接过钱，麻利地数了一遍，又开了发票，递给他：“钱正好，发票你收好，要是穿着有啥问题，凭发票过来找我。”苏月月已经开始脱裙子，换回自己的衣裳，把连衣裙叠得整整齐齐。售货员用一张牛皮纸把裙子包好，外面系上红绳，递到她手里：“拿好啦，小姑娘。苏玉山却伸手接了过来。他把包好的裙子放进自己的帆布包，又拎起苏月月的画板，对她说：“再逛逛？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颜料。”苏月月眼睛一亮，往三楼文具区走：“我早就想换一套新的水彩了，之前那套赭石都快用完了，颜色也不正。”
三楼的文具柜台前，摆着一排排玻璃瓶装的颜料，红的、黄的、蓝的，像五颜六色的宝石。苏月月蹲在柜台前，手指点着玻璃瓶：“这个钛白要一瓶，柠檬黄也要，还有群青，这个颜色画天空最好看。"她又拿起几支狼毫笔，“这个笔锋软，画细节正好。”
苏玉山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她报名字，等她选完了，直接对售货员说：“都包起来。"售货员算完账，报出“十二块五毛″的价格，他依旧没犹豫，直接掏钱。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苏月月又在四楼的日用品区买了块香皂、一条毛巾，还在一楼食品柜台买了两斤桃酥，她都只是拿起看看，苏玉山就已经把钱这了过去。到最后，苏玉山的手上拎满了大包小包，帆布包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裙子和颜料，手上还提着桃酥和香皂，手指被勒出了红印。“要不……咱们回去吧？"苏月月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有点心虚。“再看看。"苏玉山却拉着她往二楼走，“你不是说想买条衬裙吗？配那条连衣裙正好。”
趁她去试衣服的空档，苏玉山转身从百货大楼出来了，刚刚他看到了一个人。
文工团的伍洪光，此刻正猫身在百货大楼的橱窗外，他刚刚看见苏月月了，胡冬雪明明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