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着微醺,东风嗖嗖沾着凉意。
甜沁至秋棠居,婢女以为她是来用早膳的,每日早膳都三人同食。温暖的卧房内,闻得阵阵压低的笑语,隔着青纱帐,隐约见谢探微正给镜前的咸秋挽发,一站一坐,姿态异常亲近。甜沁非常识趣,默然躲到了花鸟屏风之后,准备好的腹稿吞咽了下去。她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又无法立即开口搅了他们夫妻的安宁。左右踌躇之下,还是先行离开,免得被人嫌弃碍眼。这时,咸秋的一等婢女却隔着屏风禀道:“夫人,甜小姐来了一-”甜沁倒嘶了声。
“甜儿来了?快进来。“咸秋柔润的嗓音泛着晨起的惺忪,“悄默默的也不吱尸□。
甜沁只得厚脸皮进去,扑面而来一股苦涩汤药味,桌上零零星星几只药罐子,还有几颗蜜饯。
她行礼如仪:“二姐姐。”
掀眼乜了眼谢探微,“…姐夫。”
谢探微没什么波澜,掌心犹挂着一缕咸秋的头发。咸秋请她坐下,“你个馋猫,姐姐还没梳好妆,便赶早来等早膳了。”话里话外似怪罪甜沁闯内帷,坏了夫妻二人的情致,一等婢女连忙解释:“甜小姐说有要紧事要和夫人您讲。”
咸秋道:“"哦?什么事。”
甜沁眼皮骤然跳了跳,话赶话不得不说,语色轻飘:“苏迢迢小姐请我到她府邸饮宴,几个手帕交都去。”
“这是好事,终于有人家请我们甜儿了。"咸秋如释重负,还道什么大事如此严肃,答应得简单,“套辆马车送你。”甜沁不置可否,捧着热茶,若有若无瞟向谢探微。对方神色不明。咸秋亦注意到,止住了话头。故作姿态地拢了半响头发,才试探地道:“夫君……甜儿难得愿意出门结交友人,我们让她去吧?”甜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谢探微倒没说不行,朝甜沁抬了抬下巴,声音清素,道:“过来。”甜沁不知他当着咸秋的面要做什么,慢吞吞挪过去,被他的重重视线压得喘不过气。
谢探微替她理了理襟扣,长目溅出一丝丝冷水,陌生的指尖滑过她的颈,辨不清喜怒。甜沁下意识躲,某种力道控制着她。“歪了。”
他道,“仪表都打点不好。”
甜沁侧过脑袋,无言以对,明明姐夫关照妻妹的景象,心口犹似堵了重物。“嗯。”
“去苏家可以,但有条件。“谢探微不着痕迹,她的双手正被他越界地握着。她瘦削的侧影费劲地遮掩,形成一个漏洞百出的盲区,旁边的咸秋早看得清楚。
“不准太晚,黄昏便归。不准被人欺负受屈,一人擦眼泪。不准饮酒。做得到?″
甜沁忙不迭颔首。
“姐夫放心,我必守规矩的。”
他捏了下她掌心,微笑道:“听话的孩子惹人怜,懂事便得。”起身拿了搭在架上的斗篷,“我送你去。”甜沁愕然,一千个不愿一万个不愿,却改变不了这事实,倒是咸秋搭口:“夫君今日不还要去翰林院?让赵宁送甜儿吧。”谢探微清淡驳下:“无妨,顺路。”
顺势自然揽住了甜沁的细腰,与她一同出了,阳光罩在二人身上极是刺眼。咸秋欲言又止,追出去两步,叫了声:“夫君一”甜沁注意到咸秋的目光仍锁定在她身,如芒在背,偏生脱不开谢探微半点。她怕咸秋不悦。扪心而论,今生她并不想与咸秋交恶。她在谢宅中漂泊无依,咸秋是唯一的盟友,唯一可能送她走的人。当然,咸秋也不是好人。
两害择其轻,她只能先脱离了谢探微的魔爪,再和咸秋清算前世的债。出得屋室,她费劲地推脱:“姐夫日理万机,我自己去就行,路程很近。若他相送,她还不如不去。
谢探微别有用意的打量,直接给出了选择:“要么送你去,要么不去。”甜沁顿时熄了声。
她闪过寸毫不甘,根本没得选,寄人篱下就得听别人的安排。谢探微不再与她多说,扶她上了马车。马车刺破春寒的晓雾,径直往苏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