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走回主卧,甚至没有心思看谢浔一眼,只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落了一半的梧桐叶,有些心烦。
李家怎么会知道铁器的事情,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亦或是有内鬼?
五五分的利润可不是小数目,答应了,若是和李家合作,不仅要给出利润,还要被完全不信任的人盯着,束手束脚。
若不答应,李家真的把铁器相关的事情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做成姜未日后的谋划,就连当下姜氏的存亡都怕都成问题。
姜未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必须要想出一个计策,既不能让李家得逞,又要把铁器相关的事情死死捂住。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姜未发丝微动,也感受到了几分冷意。
姜未关上窗户,坐到案几前,垂眸仔细梳理着可能遗漏的细节。
而她并未发现,就在不远处,谢浔已沉默地观察了她许久。
不知不觉间,姜未便思考到了深夜。
虽然已然有了头绪,应付李家也有几套初步方案,但终究是要让渡出姜氏的部分利益,让姜未头疼不已。
若不是时间太短来不及精密筹算,姜未恨不得直接把李家涉事的人都直接干掉。
但是,不行。
她是姜氏世家的人,做事不可任性妄为,必须要按照世家内潜藏的规则去做,否则有可能酿成大祸。
夜色像泼开的浓墨,今日因为梓潼郡李氏的人闹出这一遭,姜未心事沉沉,很早便歇下了。
远天边低处云气浓重,不多时便下起了暴雨。
这个时节,总是多阴雨,来势汹汹。
姜未睡得沉,并未察觉到卧房内传来几不可闻的响动声。
这样大的雨,也无人发觉有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姜府。
梓潼郡是广汉郡的临郡,从姜府赶到李府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还好天公作美,哪怕到了后半夜,暴雨依旧未停。
梆子敲过三更,李府巡夜的老仆撑着有些破烂的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内院走去。
冷雨夜风裹挟着凉意,吹得廊下的灯笼晃来晃去,光影在青石上透出细碎的阴影,瞧得人心里发毛。
李府的防卫在某些人眼中形同虚设。借着雨声,有人如鬼魅般伏在檐下阴影中,摸清了李府的布局。
李家主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对着一堆文书,李家主撵着胡须,满眼算计:“哼,姜氏如今是个黄毛丫头掌权,成不了大事。今日先占她五成利润,来日说不定可以吞并姜氏……”
冷风突至,房内灯烛全部熄灭。
李家主甚至还没来得及察觉身后的微风,一只冰冷的手便从后方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巨大的力量死死禁锢住李家主,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喉间一凉。
极细微的“嗤”声。
快到李家主完全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剧痛和窒息感同时袭来,他眼中的惊骇尚未完全浮现,意识便已沉入无边黑暗。
但李家主并不是第一个,一切尚未结束。
李三郎的院子更靠内,弥漫着一股脂粉和酒气混合的甜腻味道,卧房里还隐约传出女子的娇笑声和男子的调戏声。
那道黑影绕至侧面,指尖微动,一枚小石子竟然硬生生穿透了房门,砸进屋内。
“什么声音?”屋内的女声警惕道。
“怕是野猫吧,心肝儿,别管它……”李三郎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醉意。
就在这短暂的注意力被吸引的间隙,那道黑影已经无声的滑入室内,隐在厚重的帷幔之后。
过了一会儿,侍女被李三郎不耐烦的打发走:“去去去,今夜不用你伺候了。”
房门关上。李三郎哼着淫词艳曲,脚步虚浮地走向床榻,嘴里还嘟囔着:“……姜家那个小娘皮,装什么清高,迟早……”
话未说完,帐幔微动。
李三郎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个黑影闪过,喉咙处传来一阵极致的冰凉,随即是灼热的刺痛和无法呼吸的恐慌。
他徒劳地张大嘴,双手胡乱向前抓去,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他虚浮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中最后定格的是无尽的惊恐和不解。
但,李三郎,并不是最后一个。
窗外响起一声闷雷,原本就大的夜雨更是倾盆而下。
那人来去如风,悄无声息的融入了雨幕之中。除了几具逐渐冰冷的身体,并未留下任何属于他的痕迹。
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腥气,也冰冷着旧伤,带来灼痛感。
他在深夜的街巷之中快速穿行,面容被雷电闪烁间照亮,脸色苍白如纸。
所有的暴力和杀意都被收敛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完成目标后的冷寂,以及必须尽快回到她身边的执着。
雨越下越大,将一切痕迹都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