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女人的声线平直,极为克制。
奚九转过身去,裴知行几乎是一下子,就抱住奚九,脸贴在她的颈侧。“奚九,你别生我……我的气,以后我都喝药,你别生气。“裴知行眼睫濡湿,断断续续的说着。
“没生你的气。"奚九亲吻着裴知行的泪湿的脸庞。她的吻那样温柔,如春风拂过,带着无尽的缱绻。奚九低声跟裴知行道歉:“别哭,是我不好,我没控制住情绪,让你难过了。”“你要是觉得腥,喝不下去,以后我就不用这个药方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奚九道。
“是我不好。”
奚九从来都纵容裴知行。
烛光下,两人拥抱着,身体完全贴合,没有一点空隙。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更显缠绵悱恻。
裴知行的精神不济,很快便昏睡过去,脸上还挂着泪痕。奚九下床,拿温热的湿帕给他擦脸,直到干干净净的,才搂着人睡过去。裴知行在几次咳血过后,陷入昏迷。
这是瘟疫的正常流程,先是关节疼痛,后面高热不退,最后咳血昏迷。他第一次咳血的时候,正在喝药。自从上次他说药很腥,喝不下去以后,奚九便不再强迫他喝那些药,裴知行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的药里面有奚九的血。云州研制的药方已经改良过很多版本,治疗瘟疫有一些作用,这些药虽然苦,但裴知行能勉强咽下去。
但裴知行身体太弱。
当时刚喝完药,奚九将碗收好。裴知行喉咙痒,拿着软帕捂着唇咳嗽,帕子被血浸湿,透出了红色,反而是坐在裴知行面前的奚九率先察觉。那抹猩红是极刺眼的,刺得奚九的眼睛发疼。许是发现了奚九面色的改变,裴知行垂眼看看向手中的软帕,才发现是血。裴知行眼睫颤了颤,抿了抿唇,没说话。屋内瞬间安静的出奇,陷入奇怪的凝滞。
是奚九先开的口,她的神情冷静,仿佛裴知行咳血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问道:"喉咙疼吗?”
裴知行摇摇头:“不疼。”
“好。"奚九颔首。
裴知行的唇苍白浅淡,却又沾染着细碎的暗红血迹,像是褪了色的胭脂,反倒增添了几分艳丽。
奚九拿了干净的帕子,将裴知行唇上的血迹拭去。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交缠,裴知行睁着双眼看她。奚九的眼睛是极深的墨色,瞳仁如深不见底的幽潭,没有一丝波澜。她的眼尾平直收住,没有多余的弧度,眉下阴影浅淡,衬得眼底愈发沉敛。这双眼,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总是沉默的注视着裴知行。而裴知行也完全习惯,将自己置身于奚九的视线之中。
他并不觉得这是束缚。
直到裴知行唇上的血擦干净,奚九才收回自己的手。她见裴知行盯着自己看,问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裴知行一下子回过神来:“没,没有。”
“嗯。"奚九拿走裴知行手中脏了的软帕,又去给他端了碗温水来,“先漱漱囗。”
“好。"裴知行接过清水。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咳血的这件事,就这样风轻云淡的揭过。但是疫病并不会因为人主观上的逃避,而减轻一分,裴知行的状态是越来越差的。在裴知行少有的清醒的时候,他靠在奚九的怀里,冷不丁道:“奚九,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忘记我。”
奚九当时正在轻抚裴知行的发,裴知行哪里都是好看的,连一头青丝也柔顺光滑,冰冰凉凉。
奚九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面不改色的问道:“要全部忘记吗?”全部忘记,就是要将裴知行所有的存在痕迹,都从奚九的人生中抹去。裴知行的呼吸一下子就变了,他抿着唇,艰涩道:“嗯,最好全部忘记。”“你知道的,我骗了你。”
“其实,我和你五年前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否则你怎么会身受重伤,坠崖离去。所以你忘记我也没有关系的,本来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为我难过。”
裴知行还不知道奚九恢复了记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所以不想让奚九沉溺在悲伤中。奚九抬起他的下巴,让裴知行看着自己,裴知行避无可避,只能跟奚九对视。奚九的眼神是那样冷淡,好像看不出一丝伤感。她问道:“忘记你了,可以和别人在一起吗?”裴知行的身体一下僵住。
但奚九并没有停下来,她一一列举:
“和别人成婚,洞房花烛,像现在一样把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亲吻他,抚摸他的发丝,还有。”
奚九停顿一下,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裴知行:“我可以和他在床上用我们做过的姿势吗?”
裴知行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毫无血色。他心痛如刀绞,奚九每说一个字,裴知行的心就要破碎一块,到最后竞然千疮百孔。奚九说的那些话,不断的浮现在裴知行的脑海里。裴知行仿佛真的看见奚九在他死后,和另一个男人携手相伴一生,他们那般幸福美满,恩爱甜蜜。但那本来是他的位置!
裴知行的双眼赤红,他死死的咬住下唇,恨声道:“你敢!”他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很倔强的没有落下来。裴知行的胸膛起伏着,呼吸粗重,他几乎是含着恨意的看着奚九,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