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抱歉,是我孟浪了。”
他擦亮火折子点燃灯油。
祠堂亮起,孟茴视线回归,顿时瞧清了徐季柏惨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紧紧抿住的薄唇,从衣领到下颌一掌宽的皮肤,依旧清晰冒出了三五鞭痕。她心头一紧,“这谁打的啊,小五?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是我要求的,不怪他们。"徐季柏伸手问她拿药,两人对视。孟茴怔愣。
徐季柏裸露的脖颈便能轻易看出,他的伤痕应该都在上半身……她怎么好给他擦药。
难道也像之前徐季柏给她上药一样,遮住眼睛吗?可是…好像也很奇怪……
她递出药。
徐季柏轻随地笑了一下,接过药,递了一个台阶:“家训有些多,可以劳孟茴帮我抄几遍吗?”
简单的名字,孟茴无端耳热。
她连忙点头,“我来吧。”
她匆匆接替徐季柏的位置,拿起前面他抄完的纸,比对一下字迹。徐季柏的字筋骨笔挺,风度浑然,有些难仿。孟茴大概只能模仿七八分相似。
她下意识想回头,以礼貌为先去和对方对视说话,结果还没动呢,身后就传来一阵衣物的摩擦声,还有从皮肤肌理掠过的沙沙声,绶带落地。孟茴耳朵登时一热,握着笔的动作倏然一紧。她有点后悔来了。
她低着头,努力让目光聚集在宣纸上,稳着声音道:“叔叔…您的字我大概只能模仿七八分像,有影响吗?”
“七八分?”
“嗯,有点难。”
孟茴话音落下,听见一声很短促的轻笑一一“很厉害。"徐季柏夸赞。
话钻进耳,孟茴缓慢地抿起唇。
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就抄了?”
“嗯,有劳孟茴。”
大概抄了三遍,孟茴才听见一道脚步声走近。她抬起头:“都上好了?”
“嗯。"徐季柏膝弯,跪坐孟茴身旁,一敛袖袍伸出仍带着手套的右手,“我来吧。”
孟茴意识到,刚刚徐季柏摘的是左手手套。但现在徐季柏把左手敛在袖袍下,丝毫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孟茴收回视线,摇摇头:“要抄多少遍?”“四十五。”
“我来吧,没多少了。"孟茴翻过一页,“我抄这个也很熟悉呢。”徐季柏眯了眯眼,平静地审视孟茴的侧脸,没有撒谎的痕迹,是发自内心的直白。
虽然徐、孟家共用一份家训,但实际上孟府人丁单薄,加之衰落,行至如今根本不讲这些多余的规矩了,孟茴怎么可能熟悉抄家训。他想起他陡然出现的两段梦境。
连接起来很明了,嫁给徐闻听后的孟茴受尽磋磨,甚至香消玉殒。这自然就能熟悉抄家训。
可怎么可能,那只是个梦,这么孟茴还好好得在他眼前,生动又漂亮。他单单想起孟茴死了这个可能,心底就生出恐怖的暴戾。他怎么会叫这个成真,这怎么能成真!
徐季柏眼底暗潮涌动,漆黑如墨。
可孟茴对此一概不知。
“孟茴。”他伸哑声手,“给我吧。”
“叔叔,我是来看你的。"孟茴当然不想病号劳累,所以理所应当地答。“我想你也许对我有误解。"徐季柏支起上半身,高大的身形完完整整将孟茴罩在影子之下,他欺身,轻易一勾便捉过了毛笔,抽回自己手中,他就着这个姿势看孟茴,“我叫你帮我抄一会,不是真的想让你抄。”“…那是什么?"孟茴呼吸顿促。
“你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孟茴觉得徐季柏很狡猾,很多问题他从不给她答案,让她去选择。问不问、牵不牵、想不想知道一一
孟茴抿了抿唇,他们凑得很近,孟茴发现,徐季柏的鼻梁有一颗很小的痣。她停了一下:“昨天你说……想知道答案,就做给你看,我……”“嘘。“徐季柏两指贴上孟茴的唇。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小叔在里面?"是徐闻听的声音。
孟茴轻轻瞪大眼,一门之隔,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小厮不敢怠慢小公爷,连忙点头哈腰道:“是,老夫人说抄完家规便能出来。”
“混账玩意!“徐闻听斥骂,“锦衣卫打成那样,不给水不给饭,把人弄伤了,我剥了你们的皮子!”
“小公爷,您剥了小的皮也没用,这是老夫人的命令,小的也没办法,三爷受罚,小的心也疼得紧呢。"小厮三言两语拨开,“三爷抄得快,要不您等会,一个时辰左右就该好了。”
徐闻听气得胸口发疼:“你这混账玩意,拿着鸡毛当令箭。”他在外面多威风,谁见了不尊称一句小公爷,等回了国公府,却依旧是那个混不吝的二世祖,谁拿着长辈一句话,都能叫他无法辩驳。“小公爷,这您就误会我了…”
“闭嘴。”
徐闻听不情不愿地拿出钱袋子,一股脑倒出来,金叶子银两乱七八糟,他懒得看,随手全丢给小厮,“我就送个药,不进去,放在窗台上……否则若是小叔真伤了,就算有祖母的命令,你也别想好过。”这不是大事。
小厮笑呵呵收了银子,默认了。
祠堂内,徐季柏和孟茴沉默地对了下视线。徐闻听一概不知。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