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算是眼不见为净。冬日的第一缕风还未凉透,卷着落了大半的枫叶推着墙角,想要径直去院墙另一边将那尚青的细叶老竹一并吹黄。
裴老爷称病,哪怕祭祖也不在场,不知他是否刻意躲避列祖列宗。又是因在丧期里,冬至必用的羊肉锅子与象征团圆的饺子都吃不得,锦照、席夫人、裴择梧只一齐用了一碗素面便潦草结束。裴择梧看起来更瘦了,身高倒是比她又高出一截,几月不见,她眼中少了迷茫无措,多了坚毅之色。
许是相由心生,她的下颌骨相愈发分明,透着英气,唇也比锦照有了楼角一般。使得两人虽眉眼极度相似,却各有千秋。锦照似是至惑至贪的小兽精魅,裴择梧则是木石所凝的无欲灵魄。今日的裴择梧显然心不在焉,祭祖时掉了香,用饭时落了筷。锦照猜测定是因那皇室情郎而心绪不安,也是,裴执雪突然一死,她突然要守一年的孝,这时间足够对方从议亲到娶亲了。一会应好生探探,兴许廿三姐怕露馅没与她深聊过。
但她刚踏进裴择梧院子,裴择梧便将所有人--包括云儿,都关在了院外,锦照便知自己方才的猜测全错了。
裴择梧院中那遮天蔽日的八重红枝垂樱树早被裴逐咣砍得只剩光秃秃一根主干并一根粗壮旁支。旁支上的藤编秋千里积了几片落叶,显得有些萧索。锦照绕行至巨大的秋千前,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丢入其中,唤道:“择梧快来!”
她身着一身层纱缥缈的天青色衣裙,小小的身形深陷其中,像被困在藤筐中一抹本该无拘无束的蓝天。
裴择梧三步并作两步坐到锦照身侧,紧紧包住她的小手,压着嗓子问:“锦照,你是自愿的吗?”
锦照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你知道的?”裴择梧看向她的双眼瞬时通红,嘴唇翕动着用力点了两下头。“啊!"锦照脑子又灵活地转了个弯。原来她早知廿三娘是假冒的,这才是她神不思属,方才还将云儿也一并关出去的原因。看着她兔子似的眼,锦照心中惭愧,都怪自己急于摆脱裴执雪的影响,又过于贪恋裴逐珑的美.色,裴择梧怎会认不出她的芯子换了。她继续道:“那你这些日子一定没少为我担心……对不在…”裴择梧哽咽得话音模糊,执着地问:“你与他……是自愿的?”二哥是能十几年都扮猪吃虎的高深人物,还联合锦照一齐谋害了她的亲生长兄,本就让她恐惧。
随后锦照也失踪,还换了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假货让她面对。事态的发展逐渐诡异至极,她不敢问也不能有任何动作,只能静观其变,控制自己的恐惧。
这厢锦照也猜测到裴择梧所忧,将额抵在她肩上:“苦了你了我她不知该怎么说自己跟裴逐瑞的事。
“我早知你与他有意,"裴择梧松了口气,“幸亏是我多心了,我怕你是被他强迫,还险些错怪云儿,以为她为裴逐瑞背叛了你。”这次轮到锦照错愕了:“早知?”
裴择梧抽回手,鄙夷地瞥她:“你似乎对我的头脑有些误解。好像裴家另外两个是人精,只我一个傻子。”
“哎呀~不是~是我错了~好择梧~"锦照没骨头地贴上裴择梧蹭来蹭去,像只跑出去混了几个月的猫再回家讨好主人一般,从未有过的柔顺。裴择梧不依不饶地转过头,唇角却翘着,享受了一会儿她才抓紧时间问:“都怎么回事?”
她神情变得严肃:“你是真心想要托付于他?最近外面总传裴逐瑞与什么贾二小姐会在兄长丧期过了就开始,那二小姐是你吗?”锦照心中一凛,伸腿停住轻摇着的秋千,坐直了身子严肃问:“总传'?你详细说说。”
“从你我在……去酒楼被他解围后开始,高门中逐渐流传有一位曾救过裴国公命的贾二小姐到了开阳,两人来往甚密,那女子常去接他下朝,裴逐瑞几次被朝臣撞见时,都介绍那女子是他′未婚妻子。”锦照浑身起了一层毛栗。
“能让云儿近来吗,我有话问她。"锦照面色不好。裴择梧看她面色,忧心心地唤了云儿进来,三人也挪进寝房叙话。云儿一看两人的状态便知李代桃僵的戏码已被拆穿,心中欣慰锦照身上那几两肉终于被养回来的同时,又因着两人严肃的表情不敢吱声。“云儿姐姐,廿三娘近日可出过裴府?”
云儿忙道:“她隔几日便出去一趟,出门时的情绪都极欢喜,回来却失落。”
锦照了然。她自中秋后没踏出过裴府一步。果真是裴逐咣带着廿三娘扮作贾锦玥四处宣扬。
裴择梧大骇:“竞真是想要你换个身份嫁他?!简直!简直!"她惊得无L言表,掏空脑袋也不知如何描述心中所想。这一声惊了卧在窗前阳光下的翻雪。大白团子伸了个懒腰,舔了舔自己顺滑围脖的毛,才抖了抖起身,端的是一派优雅高冷。眼睛刚不屑地瞟来,定了一瞬便一路乌拉乌拉连滚带爬地撞进锦照怀里拼命蹭。<1〕
锦照又气又恼的情绪被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拱得消了不少,无奈地对裴择梧笑了笑,道:“我原只当他稍有这个心思,还在琢磨何时掐灭那火苗,如今看他分明是势在必得,火苗早已蹿高。都怪我一时迷了眼……”而后重重一叹,心中所思呼之欲出一一她不愿。
“唉,还好你没有色令智昏。“裴择梧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