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太极殿刖。
容安从里头赶了出来,笑着迎接她道:“竞是薛娘子?陛下正在正殿议事,奴婢送娘子去两仪殿稍等一等罢?看娘子还未进膳,也能顺便吃些东西垫垫。”
“陛下当真忙得很,要周全天下之事……不必。我就在这里站着等。"薛明英笑了笑后,面无表情地停在了太极殿的殿门之前,穿着雪青色长裙,宛如覆了层寒霜在身上。
容安见势不对,哪敢叫她生生站在此处,小心翼翼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一时有人冲撞了娘子便不好了,太极殿还有间书房,陛下平时闲了便在里头歇驻,亦有软榻胡床,不如娘子先去那里等着可好?”“不用,你自去忙你的去,我就在这里等着。"薛明英纹丝不动。“要不奴婢将椅子抬出来一张,您就在这里坐着?奴婢再叫人送些点心过来,再送张绒毯,还有热茶,这里是风口,如今天气冷了,受寒可不容易好,得小\心些…”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就差没把间屋子搬来,还要拉上一马车的家具摆设才好。
最后才道:“或者,您看是不是去书房里等着,还更便宜些?”薛明英淬着冷意地看了他一眼。
“娘子行行好,别叫奴婢为难,您到了里头,要和陛下说什么,也容易些不是?”
薛明英深吸了口气,忍了又忍,道了声"在哪里?”容安忙在前头引路,将她带到了那间不许旁人擅入的书房前,想着旁人不能无召而入,这位娘子倒无碍,总不能真叫她在门前吹着风,站着干等。“就在这里了,您先进去罢,奴婢马上送热茶和点心来!”薛明英推门而入。
见这里虽然宽敞,却陈设简单,摆的东西不多,除了常见桌椅柜架和几扇大屏风外,便是那些插在画缸里头的画卷格外显眼。她走进去,不多看半眼,挑了个木椅坐了下来。不多时,容安送了热茶来,低头进低头走,出去时将门一关,将她一人留在了里面。
薛明英没胃口,也没打算喝这里的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眸低垂。忽然一声响动,不知哪里窗子没关紧,带了凉意的秋风吹了进来,将桌案上的一卷画吹到了地上,半卷不卷地掉在她的脚边。薛明英也没动。
这是那人的东西,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可余光无意间将那半卷画扫了扫。
就这一扫,让她猛然站了起来,直直盯住了那幅画,彻底看清楚上面画了什么后,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快要窒息般透不过气。她颤抖着蹲下,指尖不稳,将那画卷一把推开了来。那夜她在居玄堂内含泪的模样,就那样全貌展在了眼前,那人将她哀求的样子画得生动入骨,却偏偏还要在她鬓发间,仔仔细细地画上一顶衔珠凤冠,旁注了“吾后英英”。
他就这般……以她的痛苦取乐……
薛明英脑中绷得发紧的弦一断,脚步失控地朝桌案而去,从画缸里抽出那一幅幅画卷,展开了来。
一幅接着一幅丢在地上。
他画她挽着妇人发髻,对他走来。
他画她骑在马上,被他握住了脚踝。
他画她被留在两仪殿,垂眸吃下他送的补汤。他画她穿着那夜成婚的婚服,就那样盈盈地望着他……还未缓过神,薛明英又看见了摆在桌案上的另外一张,那是她穿着红斗篷,捧着株红梅,满怀倾慕地递给他的样了……她都快记不清了,却被他画在纸上。
薛明英身形晃了晃,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茫然。但下一刻,她又看见了一整沓压在镇纸底下的密信,“岭南寄"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将镇纸推开,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她看见了自己每日在岭南的一举一动。
小到她每日何时起床,与都督府上哪个侍女多说了句话后露出笑来,她因为雨天惆怅的一句话。
大到……
薛明英在最近的那张密信上看见了哥哥的名字,被那人圈了出来,又划掉。上面写着,“若娶旁人,不足为虑”。
薛明英手上一颤,仿佛被看不见却又铺天盖地的网裹住了,又仿佛身后抵了只看不见的手掌,推着她一步步离开都督府,离开哥哥,亲自回到了上京,走到了太极殿来。
密信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
催命符般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