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同志敲开镇上卖纸钱的孙奇家门,买了两大捆纸钱和两打火炮,把后座的两个背篼装的满满当当。
孙奇帮忙把纸钱装好,收了钱,又从店里拿了一捆纸钱和两捆火炮递给了周宏伟,叹了口气道:“宏伟,帮我带给康叔,我等明天再去祭拜。”
“谢谢孙叔。”周宏伟双手接过,眼框红红的。
孙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又拿了个布包递给周砚。
“啥?”周砚接过布口袋,有点沉手。
“长牌、扑克,老爷子早前就备好了,放我这里,晓得你们这些孝子贤孙会来买纸钱,让我拿给你们带回去耍。”孙奇说道。
周砚打开口袋一看,还真是长牌和扑克,十多副,都是没拆封的。
周砚有点懵。
虽然对川渝灵堂的传闻打麻将有所耳闻,但这也太多了吧?
大半夜的,上哪凑十几桌人啊?
孙奇笑了笑道:“你娃娃经历的少,还懂不起,只管提回去就是,大人晓得啷个耍。”
周砚闻言也就不问了,把包系好放到车篮子里。
孙奇带着几分感慨道:“老爷子这辈子活的精彩又通透,上个月来了一趟我店里,把棺材、灵房子那些都订好了,哪个抬棺、哪个抱火盆也早就安排下去了,不用你们后人操心。”
“他来镇上赶场都要到我店里坐会,以前是跟我老汉儿喝酒,我老汉儿走了就跟我喝,每回喝二两就够。从村长位置上退了十多年,还在操心周村怎么发展,村民要怎么致富的事,当年杀牛证能办下来,他没少往镇上、市里跑。”
“你们周村的红白事都是老爷子经办的,这家生娃娃,那家娶媳妇,老人走了,哪次少得了他嘛。当了二十年村长,操了一辈子心。”
周宏伟听得眼泪巴巴。
“走了孙哥。”周淼说了一声。
“要得,慢点。”孙奇点头,目送三人离去,望着周村的方向,久久之后才抹了一把脸转身进门。
三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周村,远远的便瞧见村里亮堂堂的。
周宏伟家门前的坝子上烧着四个火堆,围满了烤火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人们从大门进进出出,院子里也是人头攒动。
一眼看去,除了年幼的孩子,周村的人怕是都来了。
周砚突然明白为什么六爷要准备这么多长牌和扑克了,这怕是都有点不够。
“周淼、周砚来了!”瞧见三人到来,当即有人招呼道。
“周杰、周明,帮忙把纸钱搬进去,我们五家的纸钱都买够了的。”周淼把车子停门口,招呼上前来的兄弟俩。
“要得。”两人应了一声,上前帮忙搬东西。
周清、周泽和周汉也跟着过来搭把手,和周淼低声说了几句。
“周砚,走嘛,先去给你六爷拜一下。”周淼和周砚说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往院子里走去。
“飞哥,长牌和扑克,六爷提前买了的,我们给带回来了,你先拿着。”周砚把手里的布口袋交给周飞,快步跟上老周同志。
院子人不少,但都是流动的,进堂屋跪拜之后,便又出门去了,好让后边的人来跪拜。
院子中间放了个大火盆,纸钱烧的旺旺的,火光冲天,把院子都照亮了。
旁边还有人在牵电线拉灯,帮忙布置的。
气氛颇为庄严,周砚跟在他爸身后,走到堂屋门口,有长辈给他手里递了三柱香。
六爷的棺材摆在堂屋正中。
旁边的垫子上跪着六爷的三个儿子,屋里坐着几个人,都是村里上了岁数的长辈。
老太太也在其中,见周砚进来,还冲着他点了点头。
周砚原本心情有点恍惚,看到奶奶后,渐渐安定下来。
老辈子们的神情颇为平静,他们当中有些比六爷的年纪还要大些,今天坐这来给老伙计送一程,也是来帮着主事的。
周砚想起了孙奇的话,或许这也是六爷的安排。
周砚跟在周淼身后,跪拜,上香。
起身后,周砚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六爷,老爷子面容安详,寿衣外边穿的是一件洗的泛白的老军装,戴着军帽。
“康子!挺住啊康子!”
“毅哥,等我伤好了,还杀鬼子去!”
“毅哥!康子来了————”
记忆中的声音似乎再度浮现。
周砚的眼睛瞬间被泪水模糊。
老兵没死,他归队了。
他爸跟三位叔伯简单交谈了两句,没听清说了什么,周砚便跟着出了灵堂往院外走去,出门的时候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想象中悲戚哭丧的场景并未出现,六爷的三个儿子,眼框是红的,但也没有哭嚎。
一片肃穆。
六爷在周村德高望重,村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今晚听到报丧之后,陆续都来了。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灵堂搭起来,烧了几堆篝火,一来能够照明,二来则是让来吊唁守灵的宾客烤火取暖。
所有人都吊唁完了之后,六爷的三个儿子出门来,冲着坝子上的亲朋好友们鞠了一躬。
大儿子周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