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肉压下去一个小弧,似想以此留下些什么。
但松手时,云皎也只是唇瓣发白。
“亲?”他低声自问,似嘲似叹,“我不会亲人。”
——他只会杀人。
静立良久,少年终是起身,拂袖而去。
*
夜雨渐浓,不知不觉已化作瓢泼之势。浓云翻滚,雷声低沉,暴雨倾覆天地。
金拱门洞内依旧安宁如常。
因暴雨,哪吒预料云皎不会与他出门,昨夜她允他四下走动,他便由“小妖”引路,在洞中细细探查。
“小妖”不言不语,听话木讷。
——因为原本的小妖已被他灭口,偷梁换柱。
一日无事,正合他意。
翌日,依旧风平浪静。
待到第三日,云皎仍未现身,乾坤圈告知他对方仍在山中,但他已觉察异样。
新婚当夜都能跑出去的妖,怎会将自己关足三日?
哪吒找到误雪。
误雪带他绕开前殿,往后山洞穴而去。
实际上,误雪在云皎面前表现得还算妥帖,可私下第一次面见这位“大王夫君”,她仍有不喜。
在她心中,这桩婚事实在仓促。
见“莲之”始终缄默不言,她有意敲打:“大王的寝殿与后山原不许人踏足,但郎君来后,便下令让郎君通行了。”
但通行,自然是云皎在的情况,若云皎不在,这几处都是禁地。
哪吒心知肚明,无意搭腔。
后山很快到了,一处隐蔽洞穴前,误雪与几个小妖侧身让位,“我等不便入内,内有台阶,郎君慢行。”
哪吒犹自迈入。
有水声潺潺,起初幽暗难明,因无旁人在侧,他未刻意掩饰,步伐极为稳当。
很快,眼前映入一面偌大的琉璃绘山水屏风。
云皎颇爱挂画,他早见她寝殿中四处是画。昨夜他还发觉,她竟真将那副与孙悟空的“合影”挂了上去,看得他无端碍眼,只想一把火烧了。
还好此处不是。
哪吒微微眯眼,下一刻,目光倏然冷凝。
“谁?”云皎的声音自后传来。
而他于朦胧绘影中,瞧见了一条龙影。
很快龙影消散,即便有眼前白纱与薄透屏风阻隔,他仍在最后一刻窥清:那不是龙,它通体白洁光滑,无甚鳞片。
也没有龙角。
“是我。”他低低应着。
云皎沉默一瞬,“进来吧,夫君。”
这两日雨下得极大,大王山一带罕有这般雨势,她心知是不远处鹰愁涧里小白龙带来的动静,想忍过几天,再去整治。
每逢雨天,尤其暴雨,她便会头疼欲裂。
化作真身泡进池水里才好些。
可此处从无人踏足,忽然她有了个凡人夫君,又觉此等人外的心态不甚美观,还是重新化回了人形。
“你怎会来?”云皎音色清亮如常,不见半分疲色,哪吒便未多想。
可当他转过屏风,瞧清偌大池中那道身影的刹那,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似白玉褪去温润光泽。
但比之这异常,更让他脊背微僵的是…池中少女未着寸缕,如雪的肌肤在幽暗水光中白得夺目,又被病态的苍白染上易碎之感。
池水摇曳,一旁有小瀑布引水而来,水汽涌生,朦胧了彼此的眉眼。
云皎正头痛难忍,哪有心思想自己穿没穿衣服,澡堂子里泡澡不穿不是很正常吗?况且她的夫君是瞎子,瞧不见她。
“夫君。”她揉了揉眉角,“为何不说话?”
哪吒向前一步,白纱之下眸光低垂:“你在何处?水声嘈杂,难以辨位。”
“往前走。”
他便顺从,一步步往前走去。
直至某处,她未再出声,只抬指凝出一缕灵光,止住他的脚步。
水声淙淙,云皎浮出水面的肩头凝着水珠,又顺着光滑肩线滑落。她听哪吒问道:“夫人在泡汤?”
她觉得不对,“你怎知?”
即便水声盈耳,也非是洗澡一种可能,且他说的是“泡汤”,并非简单的“洗濯”。
哪吒神色未动,平静答:“听声辨位,可知方才溅起的水声颇低,夫人在我低处。只是此处毫无热气,夫人在泡冷汤?”
“……”
云皎仰头,他目视前方并未看她,但水雾已濡湿他覆眼的白纱,纱线下那双凤眸轮廓清晰,长睫微湿,显得格外生动,甚至锐利。
被点破后,她忽觉他的视线犹如实质,不甚自在。
她扬手召来屏风上搭着的雪色外袍,衣袂翩然落入水中,裹住窈窕的身形。
荡漾的水波却顷刻浸透薄衫,影影绰绰,不过欲盖弥彰,更添活色生香。
“你来找我何事?”她这才重新开口。
“夫人几日不在山中,为夫忧心甚重。”
哦,原来她这冷淡的夫君是会担心她的,云皎慵懒笑道:“是我忘了与你交代,那日说要带你下山还作数,只是要晚些。”
她只字不提自己为何在此处泡汤。
哪吒微垂首,瞬间,云皎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