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拐杖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沉重而急切。
宾客们纷纷回头,只见一位满头银发、穿着一身深紫色暗花旗袍的老夫人,正由两个佣人搀扶着,颤巍巍地拨开人群。
那是叶家的老夫人,叶佳佳的奶奶。
她浑浊的眼睛里蓄着泪,绕过了亲儿子儿媳,也无视了那个新认回来的亲孙女,径直朝着被冷落在角落的陆雪棠走来。
叶夫人脸色煞白,想拦,却被老夫人一把推开。
“清霜……”
老夫人干枯的手抓住了陆雪棠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她凑得很近,一股陈旧的、混杂着药味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的清霜……你回来………”
她的声音破碎而哽咽,仿佛透过陆雪棠的脸,在看另一个早已逝去的人。
陆雪棠僵在原地。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闪光灯在此刻都停滞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同情与一丝看好戏的残忍,聚焦在这个诡异的认亲场面。
叶夫人急得满头是汗,和丈夫一起上前,半是哄劝半是强硬地想把老夫人拉开:“妈!您认错了!这是雪棠,是清霜的女儿!”
“我没认错!”老夫人哭喊着,死死抱着陆雪棠不放,“她就是我的清霜!这眉眼,这鼻子,一模一样!我的女儿回来了!”
这一刻,陆雪棠终于明白。
叶家请她来,是为了让这位思女成疾的老夫人,看一眼她这个酷似亡女的“外孙女”,以慰藉那份长达二十多年的执念。
她成了一件工具,一个替身,一个承载他人情感的容器。
这场闹剧,荒诞得像一出先锋派话剧。
陆雪棠不动声色地从老夫人怀里挣脱出来。
她扶住老人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外婆,我不是她。”
她看着老夫人瞬间失落下去的眼神,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疲惫。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
“陆小姐………”老管家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神色复杂。
“我……去趟洗手间。”
她随口扯了个谎,没等任何人反应,便转身快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她没有走向金碧辉煌的客用洗手间,而是在错综复杂的走廊里凭着直觉穿行,绕过一个又一个穿着制服的佣人。
最终,她推开了一扇标着“安全出口”的沉重铁门。
门外,是通往天台的楼梯。
闷热的空气终于有了一丝流动的缝隙。
夜风带着凉意,吹乱了她精心打理过的发丝。
陆雪棠深吸一口气,城市的霓虹被踩在脚下,汇成一片璀璨又疏离的星河。
喧嚣被隔绝在身后,世界终于清净了。
她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正想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眼角余光却瞥见天台的另一角,有一个影子。一道清瘦的、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白色西装,似乎也在看这片夜景。月光给他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边,连同他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腕,都白得像玉。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动轮椅。
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就这样撞进陆雪棠的视野。
眉目如画,气质温润,只是脸色同样带着一种久病的苍白。
正是世界顶级的音乐家一一夏时音。
四目相对,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天台上的风比底下要烈得多,吹得陆雪棠那身本该温婉的鹅黄色礼服裙摆猎猎作响,像一面仓皇的旗。空气里那片刻的凝滞,被夏时音一声极轻的叹息打破。
他操纵着轮椅,平缓地转过半个身位,正对着她。
月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身上,那张脸,精致得不似凡人,却也苍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宣纸,脆弱感呼之欲出。
陆雪棠还记得前段时间,京大校庆上他是怎么评价自己的。
“你的歌声,和你的为人一样,充满了廉价的技巧和虚伪的深情。”
呵呵呵。
此刻,小丑与天才音乐家在天台重逢。
世事荒诞,莫过于此。
“我的未婚妻,陆雪棠小姐。”夏时音开口了,美妙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她有点听不懂。
未婚妻?
她的大脑宕机了一瞬。书里可没写这一出!
她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夏先生,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从不开玩笑。”他看着她,那双浅褐色的瞳孔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结婚,婚房的窗帘最好是天鹅绒的,深蓝色,能遮掉所有光。你不喜欢亮,我知道。”
他说得那样自然,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
陆雪棠却听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人有病吧?
她不想再和他纠缠,楼下的闹剧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心力。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缩起来,好好消化一下今晚这堪比八点档狗血剧的信息量。
“抱歉,我还有事。”她冷淡地丢下一句,转身就要走。
“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