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送膳一次。你若牵挂,随时可去探视,无须再向我报备。”
林秋心下一松,拱手谢过,正欲告退,忽听清衡似随口又问:“对了,你年岁已至,可曾议婚?”一句突如其来,林秋微怔。
清衡误以为他难以启齿,索性宽声道:“修行之人,婚配原也寻常,不必讳莫。”
林秋如实回答:“弟子尚未婚配。”
清衡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
“门中库舍从不吝常用物资,别说粗布鸡蛋,便是药炉铜灯,一声吩咐自有人取来。”
他抬眸打量林秋,语气平和,却带几分揶揄:“我原以为你昨夜下山,是去见什么心上人。观里弟子偶有俗念也无妨,可大比在即,切莫贪恋儿女情长,误了修行。”
林秋微怔,旋即躬身:“弟子奉命置办母亲所需,并无旁事。”
清衡抬手止住他进一步解释,淡淡点头:“修行之人,七情六欲自会升腾,不必过分讳避。但记住,两情若扰心湖,即成执念;若能助你明心,也未尝不可。关键在于一念轻重。”
林秋垂首应是,心中却忍不住悄声腹诽。
清衡那份十余年不歇的痴慕,又岂非情根深种?只怕真正“扰心湖”的,并不在弟子身上。念及此处,他暗自敛神,面上仍恭敬如初。
清衡重新翻开案前卷册,似随口又提醒:“大比之后,观内或有新调度,你若真有意结亲,先把境界稳牢。能在山门里立足,外缘才好说。”
林秋低头领命,心底却暗自失笑:大师伯竟误会自己昨夜是为情下山。既然误会成了天然遮掩,更莫须解释。
走出崇真殿,晨雾薄如纱。
林秋回想方才的谈话,算是探到了清衡的口风,心底轻舒一口气。
又念及对方终究未看出自己已入八品,自己今后又能在门内继续苟下去。
石阶尽头,一道青衫身影迎面而来,是正是清衡的弟子萧师兄,这个时辰,想来是来拜见清衡的。两人脚步一顿,相互拱手。
“林师弟一早便来了此?”
“回殿呈报杂事。”
林秋含笑,然后心念一动,想到自己还不知道母亲那静寮的位置,随口问,“敢问师兄,门内那静寮具体在何处?”
萧师兄抬手一指:“过竹林,沿左侧溪桥上岭便是。”
说完又忙赶去殿内,两人寒暄到此即止。
林秋转道回自斋,取出昨夜已备好的粗布褥卷、铜灯药炉与数瓶小药。
包囊一紧,他跨出门槛,顺着竹林小径而去。
竹影斑驳,墨竹轩的青瓦在晨曦里泛着温润光泽。
院门半掩,清扫过的石板仍带露珠。林秋甫踏进门槛,便见母亲倚在廊下檐柱旁喂鹦鹉,一身灰袍衬得人愈发清瘦。
她抬眸,先是一怔,随即笑意漾开,扬声:“秋儿,你回来了?”
林秋加快两步,放下包囊,躬身施礼:“娘,杂事已了,特来看看您。”
说着解开褥卷与药炉,将粗布褥垫在竹榻上,又把铜灯置于床头,示意山风潮夜时好取暖煮水。母亲目光温柔,伸手替他掸了掸袖上竹叶,低声叮嘱:“你忙修行便好,用不着记挂我。”林秋却认真交代,见母亲记得滚瓜烂熟,方点头称是。
安置妥当,他扶母亲至竹榻坐定,右手轻覆其背心灵台穴。
心灯微启,一缕温润阳和烝顺掌而入,如细泉润壤,沿着脊椎缓缓流下。
母亲只觉一股暖意自背心淌到四肢,凉意与旧寒似被春风拂散,不由轻嘘一口:“好生暖和……”林秋暗运【道体】之阳和真气,以真息引那暖气在母亲周身行一小周天。
所过之处,筋骨麻痹的钝痛渐淡,面颊亦泛起久违的血色。
暖流周行,不止驱寒。
林秋指下微感母亲经络间多年沉积的瘀滞,如石沙渐被清泉冲刷,
细细探去,那缕阳和气竟自成丝缕光线,沿着三阴经潜入骨隙,所及之处隐现微热颤鸣。
分明是轻微的“洗经”征兆。
他心头一震:原以为【道体】仅可暖脉固本,却不料精纯到此,竟能替旁人松开经络暗结。母亲体内旧寒本重,此刻却如蜕旧叶,眉眼之间连细微皱痕都柔和几分。
林秋暗暗收束,不敢再深推,只稳稳护住那一线暖气缓缓回归掌心。
母亲微睁眸,轻抚胸口,似觉气息更长,柔声道:“背上仿佛轻了十斤。”
林秋含笑点头,心底却翻涌:阳和可洗经伐脉,若辅以药引,或能在旁人身上重塑根骨,这能力绝不可轻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