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家里才不散!我去!!!”
父亲老了,弟弟还小,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他不顶上,谁顶上?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一一女子都会站出来顶起家里的重担,他还能缩头不成?
默默吐槽着“古代法定征役从来不可能征两个月”、“出河工应该官方供饭,怎么还让我们自带干粮”,沉乐扛起铺盖,导入人流。
有一说一,他知道河工苦,但是,真的不知道河工居然那么苦:
寒冬腊月,赤着脚踩进河水,一铲铲挖起淤泥,掀到岸上。干一个小时上来,冻得手脚僵硬全身颤斗;
挑着柳条编成的筐子,把沉重的泥土和石块,从河底运到岸边,或者从远远的、堆积石料的地方运到河岸,肩膀被压出一块一块血痕;
抢起巨大的锤子,把石料砸成小块,在岸边砌筑石堤。一不小心,力量用错,不是扭了自己的腰,就是砸伤了旁边的助手更难堪的是吃不饱。但凡有足够的吃食下肚,从水里出来有一碗姜汤,甚至有一碗热酒,这种苦都能熬住;
但是一一沉乐弯腰在铺盖卷里摸了摸,摸出一张饼子,努力咬下。撕咬半天,咬开一小块,含在嘴里用睡液慢慢润湿:
为了撑过两个月,只有死面饼子,才是能够携带的吃食,不会半路上就快速变质。
这种饼子,又干,又硬,抢起来砸人,都能把人砸个头破血流一一更不用说,里面天晓得掺了多少麦麸,吃起来嗓子刺刺得疼。
他就从来没受过这种苦!
上次铁甲的记忆当中,安西将士驻守西域,都没吃过这么一言难尽的玩意儿!
然而沉乐知道,这已经是家里竭尽全力,备出来的最好的饭食一一他有面饼啃,家里的弟弟妹妹,大概正在啃野菜—
就这点饼子也吃不饱。沉乐小心计算着,啃掉了六分之一个饼子,又大喝了一通水,努力骗饱肚子。
整好铺盖卷,闭目片刻,趁着四下无人,给自己拍了一个治疔术。
感觉法术的力量缓缓滋润身体,让酸痛僵硬的肌肉恢复柔软,让手脚上的血痕平复,他才起身钻出窝棚,添加河工队伍:
“你!你!还有你!过来,抬木头!”
沉乐快步走过去。被监工点出来的三个人,除了他之外,一个年迈,一个年少。沉乐想也不想,走到树干较粗的一头,和他们一起弯腰:
“起一”
一步,两步,三步。工地上道路崎岖不平,沉乐全神贯注,一步都不敢踏错。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一晃,有人惊叫:
“哎呀——”
整根树干的重量,沉沉压了下来!
沉乐及时沉腰坐马,这才扛住了那根树干,没有被直接砸到地上。是一声闷响,两声惨呼:
和他一起扛着木头的三个人,先是中间的少年一步走错,绊倒在地;
紧接着,扛树干木梢的老者,吃不住那股力量,被压着重重跪倒,砸在地面上!
等到沉乐勉强站定的时候,监工已经赶了过来,抢起鞭子劈头盖脸地抽。少年努力伸手遮护着自己,呻吟求饶;
而那个老者,只管闭着眼晴,在地上缩成一团,连哼声,都小得几不可闻了。
直到这顿打结束,少年和老者,才努力站起身来,扛起木头,和沉乐一起向前。
对此,沉乐能做的,也只有把自己的位置稍微向后挪一挪,尽量多承担一点重量:
让他们两个,饥饿,疲惫,受伤的身躯,少扛一点,好一点儿”
然而即便他扛起了最大的重量,这番心意,也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木头扛了一轮又一轮,当晚下工的时候,最后一根木头堆到旁边,老者就一头倒下,面朝下趴在地上:
再被人翻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至于身体,在这凛冽的寒风中,身体一直是冰凉的,摸不到半点热气·
老者很快被拖走。这一天,被拖走的不止他一个,而整个河工期间,被抬走、被拖走的,也不止他一个:
许多民夫脚泡烂了,手冻出纵横交错的血口,咳嗽声日夜不绝。距离沉乐最近的死亡,甚至就发生在他身边:
那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晚上睡下的时候咳出鲜血,早起上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样消耗民力,就不怕,就不怕百姓造反吗?
沉乐想不通。但是,直到他熬满两个月,漫长得尤如两年一样的两个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时,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地狱:
村子里面,虽然不至于家家户户挂孝,每隔三户,也有一户挂白。
沉乐快步走过一间间草棚,一间间泥屋,几乎每一间房子里,都会传出咳嗽声:有的撕心裂肺,有的有气无力。
他一时间心急如焚,几乎是狂奔着冲向自己家,远远看到家门,先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没有挂白。所有人都还活着。都还活着!
然而仅仅是活着而已。再走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