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转头一看,便见曲沧浑身发抖,满额大汗,双眸亦是赤红,而他眉眼间悔痛难当,显然在为暴炉难受。
“没机会,再没机会了——”
“上苍无眼,上苍无眼啊!”
曲沧嘶声控诉,心与身皆是痛极,但这话一落,又一道苍老声音传来——
“曲沧啊曲沧,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众人回头,便见一个白胡老头儿疾步而来,他身法如风,眨眼功夫便到跟前,见曲沧伤的极重,他“阿呀”一声,将酒壶往叶裁霜怀中一扔,原地踱步起来。
“早说了让你跟我酿酒,你偏不愿!”
“你没天赋的,你便再坚持十年二十年,那把‘承光’就是你的极限了,你偏不信,偏不信,这下好了——”
“啊哟,好痛好痛,肯定痛死了——”
薛婵赫然挑眉,是谁这般杀人诛心?!
凌千山无奈道:“师叔,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是何必?怎么把您老人家惊动了?”
来者正是酿“长乐酒”的“鹤翁酒鬼”杨元贞,他年过八旬,背脊佝偻,说话时胡子抖动、语气直白,活脱脱个老顽童。
他不耐道:“我在酒库里挑酒,撞上了来拿酒的弟子,这不就知道了?啊哟,快点找下一任铸造宗长老吧,曲沧不行的……孙尧就很好嘛,你们不要这么迂腐,好的铸剑师不论年纪嘛!”
这话一出,在榻边守着的一个瘦高杏眼弟子立刻跪了下来,“孙尧不敢,师叔祖谬赞,孙尧绝不敢当——”
杨元贞气的吹胡子瞪眼,看看曲沧,再看看凌千山,摇头道:“朽木难雕朽木难雕,我今夜出酒,可没工夫陪你们胡闹,千山,这月的四仙丹你早些予我。”
不等凌千山应话,他已急掠而去,他一走,场面有些尴尬下来。
薛婵打量那孙尧两眼,见他生得虽不起眼,手上的茧子却厚的吓人,他诚惶诚恐地看着曲沧,眼底担忧分明,目光一移,又看到白蓁蓁将曲沧左臂伤处连皮带肉剥离下来,她心肝儿一颤,连忙转开了头。
这一转头,便对上了谢雪濯深长的视线。
她可是擅外创的百药门神医,竟连这割肉治伤的场面都不敢看?
薛婵眨眨眼,“咦,少盟主卷宗看完啦?”
谢雪濯剑眉微扬,薛婵又道:“快子时了,少盟主可不要误了明日事。婆婆,我是一点儿精神也没了,你们治着,我先回去歇着。”
留在此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学学那位鹤翁酒鬼溜之大吉。
徐婆婆应了一声,薛婵又对凌千山和叶裁霜告了声罪,凌千山人前最是宽厚,自让凌景和送薛婵回去歇下。
出了七星坊,薛婵道谢:“劳烦凌少侠了,适才是杨老长老吧?他说的那位孙尧铸剑天赋很是厉害吗?”
凌景和颔首,“孙尧是曲师叔的五徒儿,天赋极强,他去岁铸出了一把‘追影’剑,如今在桐山派于掌门手中。我们都明白,曲师叔之后定是他承接衣钵,但世家宗门,少不得论资排辈,否则岂不失了师恩道义?”
薛婵点点头,又好奇道:“杨长老说的四仙丹是什么?”
凌景和语气无奈起来,“是长乐酒里头用的一味丹药,那丹药炼制时间长,和普通草药不一样,师叔祖自己掌握不好火候,便让师父帮他。师父幼时在药王谷学过他们的丹药炼制之法,又拗不过师叔祖,便应了下来,每一两月就要帮师叔祖炼一回。”
薛婵有些意外,“你师父还去过药王谷?”
凌景和道:“师父幼时患哮症,在药王谷治了三年才好,他和师娘由此结缘,他们算得上青梅竹马,感情极是深厚!”
凌千山的夫人名唤司空槿,乃药王谷司空氏二小姐,薛婵想到来了两日还未见过其人,便道:“听闻凌夫人病的很重?”
“是,病得很重,只怕……”
凌景和话头一断说不下去,薛婵闻声知意,也不好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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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薛婵好眠无梦,次日醒来外头已天光大亮,待到正房见到白蓁蓁和徐婆婆,自要问曲沧之伤。
白蓁蓁道:“性命无碍,只是要吃些苦头,这两日还得去帮忙换药。”
薛婵用着早饭,回忆道:“当年在万灵山,曲沧与凌千山一道,也曾来逼问我鬼主玉棺下落,如今想来,只怕他比凌千山更惦记那宝物里的神兵铸造之法。”
她说着又看向屋外,“这阁中透着古怪,白日我不在,婆婆务必小心为上。”
徐婆婆应声,待用完早饭,薛婵兀自去往侧门赴约。
到了侧门,谢雪濯与燕真正在与宋鑫说话,见她来了,燕真喜道:“正好,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谢雪濯看过来,“出发吧,早去早回。”
待马车走动起来,燕真悄声道:“谢大哥,我们忽然查这失踪案,凌千山他们不会觉得我们不干正事吧?”
谢雪濯道:“这案子再不查清,洗剑阁该担心自己的名声才对。”
薛婵奇怪道:“何有此言?”
马车上还放着几卷卷宗,谢雪濯道:“两年多失踪六十八人,且皆未留下明显打斗痕迹,凶手确像是江湖中人,这样一个人,却能在洗剑阁的地盘上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