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城
云来酒家。
这座五层高的酒楼乃是城中最负盛名的食府,飞檐斗拱,气派非凡。
此刻,五楼那间最为宽、位置最佳的包厢内,静谧异常,与楼下街市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包厢临窗,轩窗四。
从此处望去,大半个东州城的景致尽收眼底,并且又正对着东州城的名胜古迹落雁塔,可谓是风景绝佳。
而视线稍稍拉近,越过两条街巷,一片占地极广、屋宇连绵的庞大建筑群便清淅可见。
那里旌旗招展,隐约可见身着统一服饰的劲装汉子往来巡逻,戒备森严,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即便隔空亦能隐隐感知。
那,便是近来声震东南,如日中天的天下会总舵!
窗边,一名青袍老者负手而立,静静地俯瞰着这座城池与其间涌动的暗流。
老者身形清瘦,背脊因长年的案牍劳形而微微佝偻,看上去象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士。
然而,他面容清瘤,目光开阖间精光内蕴,气息绵长沉稳,静立时如山岳凝定,又分明是身负上乘武功的大家风范。
他仅着一袭略显单薄的青色布袍,在这春寒时节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此人,便是新任东南五州总督,微服潜入东州已数日的李文泽。
包厢内并非只有他一人。
在靠近门边的阴影处,还垂手侍立着一名同样年过半百、作普通仆从打扮的老者。
他微微躬着身子,姿态谦卑,但偶尔抬起的眼眸中,却闪铄着与他身份不符的精明与锐利。
“大人。”
仆从老者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淅:“这些时日,依照您的吩咐,动用所有人手彻查,东州府衙上下,以及六扇门、守备军中,凡有贪渎枉法、劣迹昭彰者,其罪证已悉数在此。”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却仿佛重若千钧的册子,双手虚托。
“共计一百三十二名官员,所犯之罪,依《大乾律》,皆可问斩。”
“名单、罪状、人证、物证线索,均已记录在案。只待大人一声令下,便可将这些国之蠹虫,一网成擒。”
李文泽依旧望着窗外,目光幽深,仿佛没有听到老仆的汇报。
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远处天下会总舵那片森严的建筑群上,甚至能通过一些低矮的围墙,看到内部人员匆忙往来的身影。
老仆保持着呈递的姿势,静候了半晌,不见主人回应,不由得微微抬起头,低声再次提醒:“大人?”
李文泽似乎这才从遥远的思绪中被拉回现实。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掠过老仆手中那本册子,却并未去接,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将所有罪证,妥善收好。”
说完,他便又转过头,继续望向窗外,仿佛那街景与远处的天下会,比这一百多条贪官的性命更值得关注。
老仆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问:“大人————那,抓人之事?”
既然罪证确凿,为何不立即以雷霆手段肃清官场,以正视听?
这不符合他认知中这位总督大人一向雷厉风行的作风。
李文泽闻言,嘴角微微扯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似笑非笑。
“一百三十二名官员————”
他轻轻重复了这个数字,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考量:“若将这些人一朝尽数拿下,东州府衙、六扇门、守备军————倾刻间便陷入半瘫之境。届时,政令如何通达?海盗当前,防务谁人来主持?本督手下,又还有何人可用?”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将这些罪证牢牢握在手中,便如同悬在他们每人头顶的一柄利剑。令其知我、畏我、敬我,方能战战兢兢,恪尽职守,认真办差。如此,我方能驱使他们,完成朝廷和皇上交付的平定海寇、稳定东南的重任。”
“贪腐之事,固然可恨,但相较于迫在眉睫的海患,尚可暂缓。待到此间事了,海疆靖平,再回过头来,与他们一一清算不迟。”
老仆听完,怔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恍然与钦佩之色,深深一躬:“大人深谋远虑,权衡全局,是属下眼界狭隘,思虑不周了。”
李文泽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包厢内重新陷入了沉寂。
只有窗外远处街市传来的、模糊而持续的车马人声,如同这座城市的背景音律。
突然,一阵格外响亮的喧哗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自楼下长街传来:“各位东州的父老乡亲们!听我一言!”
“今日,我建州白鹤堂上下,正式宣告添加天下会!”
“从此以后,我等愿在雄霸帮主的率领下,与天下会众兄弟同心同德,为咱们东南百姓的福祉,略尽绵薄之力!”
“劳烦诸位乡亲让条道,我等这就前往总舵,拜见雄帮主!”
随着这洪亮的宣告,只见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统一身着雪白劲装的武者,精神斗擞地穿过人群。
他们前方有人敲锣开道,两侧有人点燃了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声和弥漫的青烟,顿时将气氛喧染得如同节日般热烈。
沿途的百姓非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