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你听听!你听听这像话嘛!想娶你还得打得过你,这、这成何体统!哪有姑娘家提这种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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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海风带着凉意吹拂小院。
李长生正坐在院中的小凳上,一边指点陈小鱼习练拳脚,一边与陈大志纳凉闲聊。
陈小鱼的动作比之前更加流畅,一招一式间隐隐带着风雷之声,显然在李长生的指点下进步神速。
“老李,我看你是越来越行了,这说不得还真让你活到一百岁去!到时把我也给熬死!”
陈大志抽着旱烟,半开玩笑地感慨,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练功的孙女,满是忧虑。
“天道无情、风浪无常。”李长生目光落在远处黑沉沉的海面上,淡声笑道:“说不得哪日龙王爷不高兴,掀起个白头浪,就把我这老骨头给收了去,这谁说得准......”
陈大志摆摆手,笑道:“你可是咱村儿的大善人哩!龙王爷他收谁也轮不着你啊!你啊,就踏踏实实把心放肚子里吧!”
他顿了顿,烟锅里的火星子明灭不定,终于还是没憋住话头,诉起苦:
“唉!老李!”
“你说小鱼这丫头......可咋整?这倔驴脾气,跟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跟她娘提林浪那小子,多好的人家,多好的后生!”
“可她倒好,一句‘不想嫁人!谁想娶我得先打得过我再说!’就给堵了回来!唉,你说气不气人!”
陈大志学着孙女的倔语气,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旱烟杆敲得梆梆响。
“你听听!你听听这像话嘛!这哪是姑娘家该说的话?这条件提的,这不胡闹嘛!哪里有嫁人还要先打一架的?这传出去,以后谁敢上门提亲?”
李长生一愣,他可没跟陈小鱼提这嘴。
不过一想到早些时候遇到的赵小勇,那小子是莽撞的,八成断章取义了,转头就去海滩找了陈小鱼。
至于结果......无需多言。
“不不不......老陈。”
李长生摇摇头,也是觉得有趣。
他失笑道:“我却有不同看法,这风声要是放出去,以那丫头的长势,你家门槛怕得被村儿里那些后生给踩烂咯!”
“不过,这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吧,你啥时候想抱孙子了,我再帮你劝劝,啊?哈哈......”
“......”
正说着笑,村口方向传来一阵喧哗。
几名渔夫忽然披着夜色匆匆入了村,个个脸色铁青,眼中喷火,口中含的尽是脏水。
其中一人背上,赫然还驮着个汉子,大腿根处胡乱缠着染血的布条,不住地痛苦呻吟。
“诶?这是赵家那几口子,怎地如此晚才回来?还驮着人......这是遇着啥事儿了?”
陈大志心里跟猫爪似的,噌地站起身:“老李你等着,我去转转,瞅瞅怎么个事儿。”
他丢下这句话,匆匆跟了上去。
渔村闭塞,哪家哪户但凡出点事儿,转眼就能传遍全村,成为茶余饭后嚼舌根的谈资。
似是等不及要把情况告知李长生,陈大志去得急,回来得更快,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气和忧虑。
“老李,是赵小勇他哥,赵蛞!”
“赵蛞?”李长生微微皱眉。
他脑海中瞬间闪回那个喊着要娶陈小鱼当老婆的半大小子,赵小勇,以及他那个同样在海上讨生活的兄长。
“对!就是他家!”
陈大志狠狠吸了口旱烟。
他走到李长生跟前,一屁股坐在木凳上,语气愤慨道:“黑岩岛上那帮杂碎,打着海防捐的幌子,堵着咱金沙岛的渔船,非逼着咱们让出东边那片最好的渔场!说是......说是赔偿他们黑岩岛的损失!这他娘的哪儿行啊!那是咱们多少户人家活命的指望!”
陈大志猛地拍了把大腿,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赵蛞那小子,年轻气盛,跟他弟一样是个炮仗脾气,听不得这歪理,当场就跟他们呛了起来,推搡间动了手!可对方本就是有备而来,人多势众带着家伙,一不留神,大腿根被鱼叉戳了个血窟窿!唉!那血......流得吓人!”
“人是抬回来了,可这伤......难!”
“海防捐......”
李长生咀嚼着这三个字。
说起这海防捐的起因,他比谁都清楚,正源于李家父子那桩祸事,巡海司以巩固海防、加强守备力量为由,专设了这项开支。
底层渔民本就挣扎度日,这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天降横祸、无妄之灾。
想要将损失从事件源头找补回来,也无可厚非,但蓄意伤人却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是啊......”陈大志重重叹了口气。
“大家伙儿日子都难熬,可凭啥......凭啥就要我们让出活命的渔场?还要见人伤血?”
“赵蛞那孩子,多好的一个劳力,家里顶梁柱啊!这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