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东区。
相对老旧的居民区深处,有一栋不起眼的六层居民楼。
这栋楼幸运地没有在最初的混乱和后续的诡异袭击中严重损毁,住户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只剩寥寥几户人家还在此艰难坚守。
顶楼,601室。
这里曾经是许渊在这个平行世界短暂拥有的“家”。
如今,门窗依旧简陋,只是内侧加固了钢板,玻璃上贴着深色的防窥膜,从外面看,一片沉寂,与其他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避难所似乎并无不同。
房间内,却异常的干净整洁,甚至可以说……
过于正常了。
没有随处可见的应急物资箱,没有贴满符箓的墙壁,没有那种长期不见天日的霉味。
客厅的家具摆放整齐,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却依旧保留着生活过的痕迹。
阳光在特定时间,还能透过防窥膜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许渊坐在客厅那张旧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普通棉质T恤和一条深色长裤,脚上是一双塑料拖鞋。
半年的时间让他的头发稍微长了些,柔软地搭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
皮肤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悸的惨白,恢复了些许活人的血色与温度,只是依旧偏冷。
那双眼睛,依然是漆黑、沉静,古井无波,但深处再也看不到跳跃的血焰,眉心的竖纹也隐没不见,光滑如初。
如此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略显清瘦和沉默的年轻幸存者。
半年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
当最后一丝直接牵连的仇怨得以清偿,那支撑许渊化身复仇厉鬼、焚尽一切的极端恨意,仿佛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如同沸腾到极致的水银,骤然冷却、沉淀。
而许渊身上那些来自幽冥地府的阴神之力,并未因此消散,反而如同百川归海,彻底融入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灵魂,变得如臂指使,圆融内敛。
怨念不再主导他的意识,被更深沉、更浩瀚、更接近“规则”本身的力量所包容和压制。
这让许渊的灵魂从仇恨的灼烧中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一种冰冷的、近乎绝对的清醒。
他“记得”自己是谁,记得发生过的一切,记得那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毁灭的欲望。
但这一切,如今更像是一段被冰封的记忆,无法再轻易掀起滔天巨浪。
这半年来,许渊如同一个幽灵悄然回到这处承载过短暂温暖也见证了最终绝望的居所。
以普通人的身份居住于此,偶尔外出,用一些微不足道的手段(比如散发一丝极其微弱的、让低级诡异本能回避的气息)换取必要的生存物资。
冷眼看着这座城市在诡异中挣扎、衰败。
看着人类从最初的恐慌崩溃,到现在的麻木求生,看着异调局的人员疲于奔命,看着那些新生的御诡师们在力量与代价之间艰难平衡。
无意插手,亦无同情。
人类的存亡,世界的变迁,于他而言,仿佛一场与己无关的无声戏剧。
就像一块投入深海的黑渊之石,表面平静,内里却承载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质量,只是选择了沉寂。
………
而许渊的沉寂,并非无人知晓。
临江市异调分局地下临时指挥部,气氛远比半年前更加凝重和压抑。
各种仪器指示灯闪烁不休,人员行色匆匆,但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
在指挥部最深处,一间高度屏蔽的密室内,局长周震正死死盯着墙上最大的那块显示屏。
屏幕上显示的并非实时战况,而是一个几乎恒定不变的、位于东区老居民楼的能量读数信号。
信号标识为:渊主
观察等级:天灾级-静默观察,严禁接触。
信号强度条始终处于一种令人窒息的、深不见底的暗红色,其数值高得离谱,却稳定得可怕,如同一条陷入沉睡的远古巨龙的心脏搏动。
周围其他所有或混乱或狂暴的能量信号,都会本能地远离这个区域,在其周围形成一片奇异的能量真空区。
“半年了……他还是没有任何异动。”周震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上早已被压力和恐惧刻满了皱纹,原本锐利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身旁,负责监控“渊主”项目的技术主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是的,周局。”
“能量模式高度稳定,未检测到任何主动攻击性或扩张性行为。”
“目标日常活动范围极其有限,仅限于其住所及周边极小区域,行为模式模拟分析……接近百分之九十三点七的‘人类化隐居状态’。”
“人类化?”周震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徒手捏爆重型合金门、弹指间让资深异人灰飞烟灭、周身环绕地府阴神投影的存在,你告诉我他在‘人类化隐居’?”
技术主管噤若寒蝉。
周震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屏幕那个暗红色的信号源:“总部那边有什么新指示?”
“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