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看来,神佛并未垂怜。
李悬黎静静地站在垂拱帝身侧,垂拱帝并未命跪在地上的三位工部大臣起身,他只是一直在来回翻着那本账簿。
整个万岁殿一时有些过分安静。
直到秦王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千秋万岁——”秦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垂拱帝掷向他的茶盏给打断。
垂拱帝冷笑道:“千秋万岁,朕瞧着你心里头应该是盼着朕早登极乐才是。”
秦王这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能跪下请罪:“阿耶,儿臣岂会如此想,您待儿臣素来慈爱,儿臣对您亦是满心孺慕。”秦王觉得这其中定是少不得李悬黎挑拨,“是不是有人给您说了什么,叫您误会了儿臣?”
他边说边看向李悬黎,李悬黎在垂拱帝瞧不见的地方,冲着秦王分外明媚地粲然一笑,气得秦王眼里头都要冒出火星来。
垂拱帝没什么心思理会李悬黎和秦王的这些个眉眼官司,他将那本账簿直接给扔到了秦王身上,砸得秦王差点后仰,说道:“朕从前就知道你愚蠢,可没想到你能愚蠢到这般田地。”
听着垂拱帝的话,李悬黎心底轻笑,显然垂拱帝还是不够了解秦王,秦王作为糟心儿子的愚蠢程度可是要大大超出垂拱帝想象的。
秦王翻了眼账簿,脸色显而易见地僵硬了瞬,但很快他就理直气壮地反驳:“阿耶,儿臣从未做过这些事,定是有人在蓄意构陷儿臣!”他怒目瞪着李悬黎,“齐光,我知你对我这兄长素来不敬,此事定是你在背后故意捣鬼!”
李悬黎柔声道:“四皇兄怎能如此说?我命人去探查千秋万年楼事,也是为了还四皇兄清名,全然出自好意,却没料到四皇兄竟这般胆大妄为,竟是丝毫不顾忌这千秋万年楼是为给阿耶贺寿而造,若是出了差错——”
“四皇兄,你既已犯下大错,便莫要再迷而不返。”李悬黎看向垂拱帝,“你这般执迷不悟,怙过不悛,岂不是更叫阿耶寒心?”
秦王嗤笑:“我为何要认?!这就是一本被随意编造的假账,本王从未做过这些事!”秦王自然知道这账簿是真的,可事到如今这般地步,他只能赌一赌李悬黎手里头并无其他旁证。
而且秦王觉得千秋万年楼如今已建完,只剩楼里头还有少许需要装潢的地方,他也进去瞧过,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只要这千秋万年楼不塌,任是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秦王越想越觉得没什么错,于是他说道:“阿耶,您就算不信儿臣,也要信林侍郎,林侍郎在工部兢兢业业多年,负责了许多营造宫殿事宜,由他在旁辅助儿臣,儿臣岂会做这些贪墨事。”
林侍郎从秦王手里头接过账簿,看着有几分熟悉的笔迹,他微微一颤,他低着脑袋,恭声对着垂拱帝道:“回禀圣人,这宫殿建造中,难免有匠人不慎损坏些珍贵稀罕的木材,这是常见事,且这造楼不是一二日就能轻易完成,价钱上有所波动也是正常。”
“圣人,臣在工部多年,仰慕天恩,绝不敢做任何贪赃枉法之事,臣——”林侍郎闭了闭眼,“臣愿以性命担保,这册所谓账簿上种种记载尽是虚言,绝非真相,请圣人还秦王与臣的清白。”
秦王看着李悬黎,却只见李悬黎殷红的唇角带着幽微笑影,仿佛他们落入了早已设好的陷阱,他莫名感到几分慌乱与恐惧。
可李悬黎并未理会秦王,她对着垂拱帝柔声细语道:“阿耶,我今日入宫不止是禀告千秋万年楼一事,还有另外一件有关四皇兄的要紧事需要禀告给您,但在说之前,需要请您先召一人进殿。”
垂拱帝问:“是谁?”
“张陆。”
听着张陆的名字,秦王完全没想起来,他一惯眼高于顶,哪里会记着一个随意就能被他拨弄命数的小人物,倒是林侍郎脸色唰地就苍白下去,战战栗栗的,仿佛是下一瞬就会要晕厥过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