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房,有茶室,还有卧房,甚至有琴房,剑房和打坐的静室。谢晟如孔雀开屏般展示了一圈,终于牵着她在低矮的案几前坐下。云若雪预感到他将要说出些能够板上钉钉证明他行为异常的惊人言论,默默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留影石,开始刻录画面。“阿云觉得如何?”
“嗯?”
云若雪坐进身下柔软的垫子里,缎面光滑得半点褶皱也没有,摸上去是冰冷的滑腻,很舒服,一下子还有些发懵,不知道他指什么。“从琼华院搬到望云殿来吧。"谢晟张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行!“云若雪脱口而出。
谢晟直视她的眼睛,带着些许探究,一脸不解,“你不喜欢这里吗?”云若雪一怔,仿佛受到了什么提示,那段被她抛到特角旮旯里的久远记忆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彼时,她尚年少,过往凄苦潦倒,差点连命也保不住。谢晟也不遑多让,刚经历灭门之痛。
二人相依为命,一路颠沛逃亡。
过往多少交心的时刻,夜里,灭了灯火,藏在夜色里,一边躲避危机四伏的追杀,一边说些对未来的无知向往。
她从前确实挺爱财的,也喜欢这些亮晶晶的贵重东西,漂亮而且价值不菲,又能看又能卖钱。
摆出来,放到明面上,就是存了炫耀的心思,让那些来访者一眼便能看出她的“雄厚财力”,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到底是年少无知时的戏言。
因太过于缺乏,所以越想要虚张声势,来对抗心底那一部分对缺失和生存的焦虑。
此时此地再回想,只是一笑置之。
这满堂的金碧辉煌,简直是多看一眼都能被闪烁的华彩闪瞎眼的程度。“你不喜欢吗?"谢晟又问,一副锲而不舍的模样。云若雪回神,长长呼出一口气。
说实话,还是蛮喜欢的……
“不可。"她放缓了语气,双手交握,莹白的指尖在墨色玉石案几的衬托下更显得蒙了一层细腻的珠光,“琼华院住习惯了。”笑话,她身上本就藏着秘密,还要分出心思来与亘白斗智斗勇,哪里能住到谢晟的眼皮子底下来,那不是送上门等着被揭穿吗?况且……
也不知眼前的人何时能恢复正常。
白衣剑仙默然一瞬,眸底忽而闪过寒光一抹,语气彻底冷下来,压得人喘不上气,“是放不下你新收的小徒弟?你就将他看得那般重?”“不是!”
云若雪惊得坐直身,案头上摆放的缠枝莲三足金炉,袅袅向上的白雾抖了一抖,落下几抹惨白的灰烬,与空中浮动的流光交融一起。她可没忘记方才谢晟是如何唤出凌云剑,剑锋所对准的,正是干系她身家性命的亘白!若此时她敢说一个肯定的字,不必怀疑,亘白和她都能收拾收拾准备投胎了。
云若雪停顿片刻便干笑着开口解释,笑容勉强得似是挂了一张假面在脸上,“只是琼华院中还有许多物件需要整理,搬……搬到望云殿的事,不好操之过刍。〃
不管了,先把今夜糊弄过去,等谢晟恢复过来神智再谈别的吧。谢晟却显然将她的话当了真,并不打算轻易揭过,“那今夜便搬。”云若雪脸上的假笑差点挂不住,深深呼出一口气,“夜深露重,不好叨扰旁人,库房的里的物件还需要清点,明日也来得及。”谢晟略一思索,轻轻颔首算是应下,“好。”云若雪松懈下神经,正在犹豫要不要起身告辞,又怕自己走了后谢晟离开望云殿跑到别处,若是被什么人碰上,发现他的异常之处……不行不行,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必须得守到谢晟神智清醒。
师徒二人隔着一方低矮的案几相对而坐,案角斜放着卷羊脂玉轴,不知是什么古老的功法,上面的缠带已经微微泛黄,卷轴旁边还随意叠放了些书册和宣纸,紧靠着的笔架都贴了一层金箔,亮闪闪的。倒是……与这室内浮夸的装潢挺相配。
云若雪目光四处乱飘,百无聊赖。
对面一道嗓音却冷然响起,“你为何会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