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寒潭,细若蚕丝的震颤,收剑入鞘,那声音却听得亘白毛骨悚然,嘴里大口大口呕出血,丹田如破了洞的口袋,本就不多的灵力飞快流逝殆尽。
已沦落为凡人之躯。
“你!”他吊着一口气,仰起脸恨恨盯着她,早没了先前那股吊儿郎当的劲。
“我迟早要杀了你!”
山洞里一时间静得能听到他余音的震颤。
云若雪飞快往他嘴里塞了一枚丹药,芙蓉面上似笑而非,光影浮动,美如天神,又似将人打落入地狱的恶灵。
“好啊,那就看看,到底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她不是个能长久忍受将身家性命置于他人手中摆布的人。
显然,对方也不是。
那往后就要各凭本事了。
亘白服下丹药,伤口处翻江倒海般的剧痛缓解了些许,却仍有细密如针刺的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润湿了衣衫,他脸色苍白如纸,几缕碎发垂下,黏在双颊,即使扎着高马尾,依旧好不狼狈。
深蓝色外袍上绽开朵朵血花,血滴顺着衣摆和腰线蔓延到下摆,弄了满地狼藉。
今日碰上这心狠手辣的疯子可真是到了大霉!
但只能认栽。
思及此,他面色难看。
谁知眼前的女修反而变得和颜悦色,丝毫看不出先前冷峭的残酷,半蹲着身子,指尖掐诀,点点抹去了他额头上的汗。
拂袖间,一股冷淡清冽的松木香,如春风化雨,缓缓流淌入鼻尖,他晃了晃神,脑中一瞬间空白。
“散尽修为,弃练邪功,为师带你重修仙途,攀登正道,不好吗?”
“好个屁!”
亘白回过神,一时恼怒,恨不得撕了她面上一张虚伪做作的皮。
云若雪眸光转冷,啪啪两下拍了拍他的脸,做足了羞辱的意味,唇边依旧噙着笑。
“你弱我强,你就要从我的道,明白吗?”
亘白知道若再多事,这疯子定然能做出更疯的事出来,便不再吭声,转过头去,兀自阖上眼,胸口起伏,努力顺气。
洞穴中光点暗淡了几分,拖着半透明的金色如星点般的尾焰轻飘飘向下坠落,划出道道弧光,昳丽的星尾砸向石面,溅起微弱的星芒,点点熄灭,直至湮灭入尘。
看他如此识时务,云若雪心下满意,站起身,后颈传来一串细密的骨节轻响,身子像枯朽冻僵的木,这一动就牵扯到各个关节,耳边听得一阵阵“咯吱”声,连皮肉也绷得发紧。
掀起衣袖,借着洞穴内残存的最后一点光辉,目光落下,白皙的胳膊上浮现出淡淡的紫红色,云雾一般,浓淡交映。
傀儡师受到重创,她这个傀儡也不好受,连尸斑都浮出来了。
看来今夜是走不了了。
思及此,她抬手在洞口布下结界,重新坐到少年身边。
“你又想做什么!”亘白惊得差点跳起来,连连退后。
“休整一夜,明早动身。”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师父体谅?”
“不必谢。”
说罢,她闭上眼安心打坐,不理会身旁张牙舞爪想报复却无可奈何的少年。
洞穴内黑漆漆一片,风刮进来,草木悚动。
亘白坐直身,被长剑捅穿的地方已渐渐止住了血,凝结成褐色,他移开手,温热的血渍黏黏糊糊粘在手心,往衣摆上一抹,抹也抹不干净。
先前在那阵法中,因同命蛊绑定二人,他神魂已因云若雪遭受重创,现在是连丹田也破了,修为尽失,身心俱毁。
一转头,罪魁祸首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坐在自己身边打坐修炼!
简直可恨!
今敌强我弱,心里再恨也只能忍着,总有一天他要报复回来!
……
翌日。
云若雪结束打坐,晨光钻过枝叶蔓蔓,漏进洞口,草木芬香随风漫入,摩擦出悦耳的簌簌声,她挥手打开结界,掀起衣袖检查,手臂上的尸斑淡了许多,几乎看不出痕迹。
勉强让她满意。
转头看向亘白,招招手,“走吧。”
他不情不愿,知道逃不出这女魔头的手掌心,也懒得再做无谓的挣扎,老老实实向前一步,正欲踏上欺霜剑,倏然,剑身一动,避开他的触碰,竟带着云若雪蹿出去十丈远!
“哎——还走吗!”亘白扯起嗓子,一脸莫名。
他现在可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这女魔头总不可能让他靠双脚走着去太虚宗吧?若是路上遇到点豺狼虎豹,那两人不是共赴黄泉?
云若雪面上也闪过一瞬错愕,忙掐诀御剑飞回,脚尖轻点,“老实点。”
剑身抖了抖作为回应,表达不满。
云若雪看安抚好了本命剑,这才朝亘白伸出手,“上来。”
他撇撇嘴,心道这剑还挺有灵性,可别再作妖了。
偏偏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刚踏上剑,欺霜嗖一声蹿出去,差点没将他甩到地上。
“慢慢慢——慢点啊——”
“闭嘴!”
这鬼哭狼嚎的声音刺得云若雪耳膜生疼,她眉峰一蹙,微微侧身避开他下意识想要抓住些什么的手,周身寒意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