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春草长（五）
“隔壁……要向我借钱？"魏兰蕴从没预想过,她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红玉点了点头，那孩子抛下这一句就跑了，红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魏兰蕴用丝绢将墨迹吸干，重新写下了一句批注，“你再去问问，他们要借多少。”
红玉领命出了院门。
小王孙躲在晒纸的架子下，他的小脸红扑扑的，略带心虚地四处张望,撂下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小王孙在外面躲了半响，迟迟不敢回屋里去。“在下倾慕娘子已久，穷尽词藻，亦不足以形容在下对娘子的拳拳心意。”这是方才曹先生给小王孙的答案。
然而林先生却有不同的看法。
最擅笔墨的林先生说这句话不够优美，又再添补了两句，“小生身无长物，唯有真心一颗，天地有时，百年有尽，斗胆向苍天借千秋万载，尚不足以渝去小子心意，若娘子致意,三日为期，可托媒聘，立誓白头，至死不渝。”小王孙匆匆背诵这句话，但这句话还没背下来，徐先生便又有了新的异议。徐先生是三个人里边最擅长缠绵悱恻婉转悠长的。在徐先生看来，倾诉心意哪能一句话就够，徐先生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洋洋洒洒七页的表白信来，就要塞在小王孙的手里。小王孙吓得魂都要飞了，所幸曹先生一把抢过了这封信。曹先生时刻记得主角的人物设定，裴琚是个少年将军，又不是写酸文的文弱书生，洋洋洒洒写下七封信来，这岂不是人物突变性格跑偏？这可是写作中的大忌。
曹先生严肃拒绝了徐先生的提议。
三个先生各有各的意见，各有各的主意。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三位先生谁也不服谁，就像写下第一首寄送情愫的诗一样，三个人拉着小王孙你加一句，我加一句的，小王孙听得脑子都晕乎了起来而屋外，红玉已经敲了许久的门了。
裴琚说不来弯弯绕绕缠绵悱恻的话，他将小王孙从包围中拉了出来，直接一锤定音，“你就直接跟她说，我喜欢她。”这是裴琚的答案。
但不是三位先生的答案。
东家有东家的要求，文人有文人的风骨，小王孙听见这样简短的一句，高兴得撒开了脚丫子便往外跑，而三位先生却追在后边喊道。“别忘了，要说穷尽词藻，至死不渝。"曹先生在后边喊道。“三日为期，可托媒聘！"林先生标注了重点。“那日曲江池畔，惊鸿一瞥，余之心神，便再难安宁，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余自知此念或有唐突，然情之所至，难以自抑，故冒昧修书，剖白心…”徐先生跟在后边碎碎念着他的表白信。
小王孙听着，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晕乎，耳畔边上回响着的尽是一些穷啊期啊、借啊聘啊这样的话，小王孙一把打开了院门，劈头盖脸地就对着红玉来了一句，“我喜欢她。”
“什么？"红玉有些惊讶。
小王孙知晓自己答错了，连忙改口道，“我喜欢你！”“什么！"红玉更加惊讶了，眼睛都睁大了。“不对……他喜欢你！"小王孙再度改口，只觉得舌头在嘴里打成了结。小王孙一连说了四五串我喜欢你你喜欢他一般的句子，可却没一句对的，脑袋里边徐先生的表白信还在转着圈圈，小王孙愈发晕乎了，他咬了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太穷了，要找你借钱，三天为期限，他肯定还你！”红玉愈发错愕。
但小王孙却十分肯定以及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你相信他，他三天后，肯定还你！”
红玉带着这句话回了隔壁院子里。
小王孙关上门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他有些捣蛋之后的兴奋与窃喜，又有些闯祸之后的紧张与刺激，小王孙躲在晒油纸的架子上，张望着不敢进去。
红玉又来敲门了。
就在将借钱的话带到隔壁院子之后。
这回小王孙可积极多了，他一溜烟跑过去开了门，笑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红玉对他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家娘子问，你们要借多少钱。”
小王孙眼睛上下左右转了一圈，鬼鬼祟祟朝着屋子那边张望了一眼，然后小腿一迈，小手大一张，狮子小开口般比出五个指头。红玉将小王孙的意思带给了魏兰蕴。
“黄金？"魏兰蕴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在王翕的卷子上批下一句注解。而红玉摇了摇头。
“白银？"魏兰蕴再问了一句。
红玉还是摇头。
“铜钱？铜板子？五贯？五十贯？”
魏兰蕴有些好奇了，她把笔放在笔架子上，抬头看着红玉，支起了下巴。但红玉还是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卖关子，但实在是答案太过匪夷所思。“葱烧鸡腿。"红玉又补了一句，“昌明街东口，招牌上挂蓝布条的一对姓刘的夫妻卖的那家，要当天现做的，不要隔夜的，加葱加辣油，不加胡荽。”“借钱？借五个葱烧鸡腿？借钱买五个葱烧鸡腿？″魏兰蕴仿佛没有听清红玉在说什么，她的语气近乎是难以置信。
王翡却在一旁笑出了声。
“大致是家里的小孩捣蛋呢！"王翡眯着眼睛，回忆起了自家孩子小时候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最是淘气，上树摸鸟下河摸鱼都是常有的，我家邻居那看上去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