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句话,就能换来这帮女人绞尽脑汁的揣摩,他随意丢下的东西,哪怕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都能换来这些女人的感恩戴德。
多好。
这样的感觉,是他在外面、在官场、在同僚之间,永远感受不到的。
魏三老爷才不会休弃三夫人出去呢。
毕竟,这个女人与其他的妾室还是略有不同的。
至少她生下了他唯一的儿子。
那可是他魏叔礼的独苗,百年之后,要给他扫墓添香的唯一后代。
魏三老爷还指望这样一个儿子,步他长兄的后尘,也于科考场上有一番作为,他日登阁拜相,也为他修表作铭。
他怎么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有一个被品行不端被休弃出门的母亲呢?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放下耐心,跟三夫人一点一点讲述事情利弊的原因。
女人就是愚蠢的。
她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魏三老爷忽而想到了他那个最蠢的妾室。
那是他新买来的一个,从扬州来的瘦马,大字不识一个,身段却尤为玲珑,耳鬓厮磨之间,她身上还有着幽幽的茉莉香气。
魏三老爷只觉心头一热。
然后望着糟糠之妻的目光逐渐变得烦躁。
“若是下回再让我发现,你与你的娘家还有联系,那你就回家去,莫要再做我魏家的人。”
魏三老爷再冷声丢下一句话,抬腿就往外走去。
他已经等不及了。
“老爷……”魏三夫人犹豫地叫了一句。
“又怎么了?”魏三老爷转头,此时他的怒意已经到达了顶峰。
“那大姐儿……”魏三夫人犹豫地道,“大姐儿不日就要下场了,万一她……”
魏三夫人丝毫不担心魏兰蕴会向自己的亲生父亲告状。
毕竟魏大老爷这十五年来对待魏兰蕴的态度,众人都有目共睹。
最让魏三夫人担心的,是那县报上的字,是魏兰蕴要下场应考这件事。
如果她考中了,当官了,她会不会想起在魏家受到的凌辱,她会不会想起自己这个三叔母曾经把她当作猪狗一样卖出去,她会不会怀恨在心?她会不会报复?
就这样把魏兰蕴接回来,让她顺顺利利去应考。
这让魏三夫人害怕极了。
“就凭她?”
魏三老爷觉得荒谬极了。
正如他觉得大诰只是一张擦屁股的废纸一样。
哪怕这份大诰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亲笔写下的。
魏三老爷还是觉得,这上面的字荒诞不堪。
女人是不可能考得中功名的。
她们愚昧,她们笨拙,她们斤斤计较,她们最爱斗口角。
他这个院子里的女人都是这样,为了一根钗子、一块茶饼,就可以闹上个三天三夜,书没读过几本,字儿识不了几个,每天就钻营着自己夺了这个人一分,那个人又夺了自己三分,今日老爷宿在她房里,明日我要抢过来这般的事情。
魏三老爷想象不出,这个院子里的女人登阁拜相的样子。
“你们这些女人,只看个话本子,左一个本子考状元,又一个本子中探花,看话本里的状元榜眼多如牛毛,就真以为这科举场容易考?”
“她要考科举,首先便是县试,先不说她是否能找到五考生并一位廪生作保,但论考试,就一个小小的县试,她便要过正场、初复、再复、连复四场,只有四场都过了,她才仅仅只能算作一个‘童生’。”
“童生算什么?什么都没有,免不了税,拿不了田地,没有米粮银子,更别说点卯当官去了。”
魏三老爷也考过,他深切地知道科考过来的一路艰辛,他苦读了这么多年,来来回回进了衙门礼房四五六次,方才拿到了一个童生的功名。
“多少人苦读至七八十岁仍是童生,从不尝进过贡院学庙,十日之后便是县试开场,书经九册一百二十卷,就连父亲,都没办法在十日内通读这些书卷,而她——只是区区一个的女子。”
“可万一……”
魏三夫人还是担心。
毕竟鞭子打在谁的身上谁痛。
又不是三老爷将魏兰蕴卖了出去,又不是三老爷被魏兰蕴怀恨在心。
“没有这种万一。”魏三老爷冷哼,“我也不会让她有这种万一。”
正如同徐二老爷让小厮送出了那封去往丹州府的信一般,魏三老爷也早有打算。
虽然魏三老爷从不认为魏兰蕴可以凭自己考中功名,但是总要防着别人、防着她、防着这件事情,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他来上狠狠一刀。
这场关乎着一个人的人生命运的考试,早就不是一场单纯的考试,考试的考官、监临官、贡举官、提调官哪怕是抄录官都是人,都是正常的有兄弟有妻子有朋友有同僚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
魏三老爷不能保上一个人必然考中。
但他能保上一个人一定考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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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是随着晚霞一起落下的,天光和水的交界处涌出了一道彩虹。
魏四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