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他沉重的呼吸,还有那份几乎外溢的依赖。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对一旁满脸惊诧却识趣低着头的陈伯、冯婶吩咐:“灶房里可还有吃食?再烧些热水来。”陆铮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连夜赶回,多半没顾上吃饭。果然,她话音刚落,他怀里的肚子就“咕噜噜”响了几声。冯婶忙不迭应声,扯了扯秋娘的袖子,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匆匆往灶房去了。陈管家也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前院照看陆铮带回的那匹马。唐宛牵着陆铮的手回到正房,让他在桌边坐下,倒了杯温茶递过去。他接过来,一口饮尽,像是渴极了。唐宛又给他倒了一杯,他依旧喝得急切。
“累了吧?"她轻声问,伸手理了理他有些散乱的鬓发。陆铮放下茶杯,沉沉望着她,声音低哑:"嗯。宛宛,我想你。”唐宛心尖一酸,走过去又抱了抱他,柔声道:“到家了就好,等会儿吃点东西,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陆铮闷声应了。
这时外头轻轻敲门,是秋娘过来通报:“今儿刚好卤了一些牛肉,还有预备明早吃的拉面,下了一碗倒很快。”
唐宛接过,笑着道了谢,再端进屋内。
自从外头开了拉面铺子,唐宛顺便也把这门手艺教给了家中几人。这面虽学起来费功夫,做起来却极方便,面剂子发好备着,想吃时随时下锅即可。粗面、细面、宽面、刀削,各随口味。
唐宛喜欢宽面,平日里忙起来吃东西没个准点,得了闲交代一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吃上一碗热乎的。
陆铮则爱吃粗面,也爱带些嚼劲的。
眼前那盘清汤粗面上铺着几片青菜,卧了个鸡蛋,旁边单独用个大碗装着切成薄片的卤牛腱子,看着分量不少,足有两斤。陆铮接过面,闻见那香味,该是更饿了,肚子又响了一声。他有些赧然地垂下眼,唐宛笑了笑,催促道:“快吃吧,慢慢来,不急。”她自己则起身走向衣柜,道:“正好,今儿才把要穿的衣裳收拾出来。”她预备陆铮今年可能会回来,提前给他做了几件新衣,不过照的还是旧尺寸。拿过来在他身上虚虚比了比,眉头轻蹙:“怎的又瘦了些?这衣裳穿着怕是有些晃荡了。”
陆铮咬着唇看她,唐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道:“没事,到家了就能养回来。”
她又说:“你先吃着。”
说着把衣服搭在一旁的架上,又去拿被褥枕头。陆铮吃着面,视线却一直跟着她。见她在床边忙活了好一会儿,之后又拿了东西走到门口要出去,便三两口把剩下的汤喝完,也跟了出去。“吃这么快?"唐宛回头,瞧见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不由失笑。那笑意刚漾开,又化作更深的心疼。
他现在这模样,像极了一直在外受了莫大委屈、终于回到家的大狗狗。她分给陆铮一只手,夫妻俩十指相扣,一同往浴房去。唐宛拿着新的巾帕、香胰子、洗发膏和牙粉牙刷,都是预备给陆铮等会儿用的。
冯婶提着两桶热水放进浴房,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唐宛原想自己动手,陆铮却直接先一步上前,一手一桶,轻松提起倒进浴桶。热水滚入木桶,蒸腾起白雾,狭小的浴房里一片氤氲,变得暖融潮湿。唐宛原打算让他自己洗漱,可看他失魂落魄般茫然站在原地的样子,终究有些不放心。
她走过去,伸手替他解开外衣,轻声道:“我帮你擦擦背?”陆铮点了点头,乖顺地脱了衣服,跨进浴桶。唐宛挽起袖子,浸湿布巾,顺着他宽阔的脊背一点一点擦拭。
水声轻淅,雾气袅袅,两人之间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她借着擦拭的动作,仔细查看他身上有没有新伤。果不其然,前胸后背新旧伤痕层层叠叠。
这男人。
虽说伤疤是他的军功章,但这未免也太多了些。好在他应该有好好听话,伤口都得到了妥善的治疗,恢复得还算理想。她轻轻摩挲着这些伤痕,心头涌上说不清的酸涩与疼惜。只是,直到这时,她才真正觉察到,陆铮的情况真的有些不寻常。往常两人相聚,陆铮纵是再疲惫,也绝不放过每个亲热的机会。别说这般独处的亲密时刻,哪怕在军营,他也会寻些机会与她耳鬓厮磨,说些体己话,急切地索要温存。
可此刻,他只是安静地靠着桶壁,闭着眼,神情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空茫。看着人回来了,魂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定是出了什么事,唐宛从未在他脸上看过此刻这般的颓丧。唐宛默默看着他,想问问,可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她干脆帮他解开束发的带子,将长发放下打湿,用一旁的洗发膏均匀涂抹了,慢慢揉搓出泡沫,再用清水冲洗干净。整个过程,要他低头就低头,要他仰头就仰头,乖顺得不可思议。唐宛心中微酸,偏又生出几分怜爱,她还是第一次帮旁人洗头,莫名生出种一把年纪偷偷玩超大洋娃娃的恶趣味。
陆铮头发长且浓密,用了多多的发膏洗了两遍,她让他靠在浴桶边缘,拿清水最后过了一遍,闻起来散发淡淡的清香,才算罢了。之后又拿来干净布巾帮他擦干身子,递上方才找出来的新衣。直到穿戴整齐,陆铮仿佛才从很远的地方回神,伸手将她揽住。她的衣衫早在方才的忙碌中被水汽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