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沈玉娘收拾桌面,唐宛在旁搭把手。陆铮走过来,说:“弄脏了待会儿还要洗手,太冷,我来吧。”
说着接过抹布,语气理所当然。
沈玉娘微微一怔。
自家夫君在家也算勤快,却不曾做到这一步。唐宛却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笑道:“那你擦桌子,我去拿些干果零嘴。她将抹布塞进他手里,嘴角轻轻弯起。
春节守岁,没有什么节目,众人便围着炭火说笑。孩子们从外头撒欢回来,脸冻得红扑扑,一见桌上摆满瓜子、糖块、蜜饯,立刻坐好挑着吃,高兴得眯起眼。
稍晚些,城中几位熟识的邻友吃过年饭,也陆续来串门。客人一波接一波,笑声从未断过,整座院子热闹得不似冬天。陆铮今夜怕是真喝多了,虽然话不多,却一直笑着,眼底那点光越发柔软。夜深后,孩子们困倦,被沈玉娘抱进内屋。陆铎酒足饭饱,也靠着炭盆打起了盹。唐睦出门把外院的火星又细细检查一圈,确认无恙,这才安心锁门。堂屋里只剩唐宛与陆铮。窗外烟花时明时灭,光影在墙上摇曳流转。“累不累?"陆铮轻轻按她在火盆旁的杌子上坐下,弯身替她理了理衣襟。她的手指还有些凉,他便握在掌中,用手心;的热度替她捂暖。“累,但开心。“唐宛望着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这个年,过得真好。”陆铮“嗯”了一声,沉默片刻,低低开口:“宛宛,这一年,多亏有你。”她怔了一瞬,随即笑了,举起酒盏与他轻轻一碰:“来年会更好。”他没立刻饮,指腹沿着她握盏的虎口轻轻摩挲,声音低低的:“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我也要谢谢你。”
屋外又是一串爆竹在夜空绽开,红光映亮窗纸,也映亮她的眉眼。他抬头望着她,只觉那眼底的亮光,像被年灯点亮的一笔。那一刻,所有要说的话似乎都不必再说。
他俯身,极轻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比起这边的温馨,青石巷那头的陆府,却显得格外冷清。往年鸡飞狗跳的热闹景象早不复见。
年夜饭是王氏亲手准备的。
不知是气氛不对,还是手艺欠佳,菜都没吃几口,残羹冷炙堆在桌上,也没人收拾。
王氏坐在桌边,心绪复杂。
她原以为赶走前妻所生的孩子,这个家才能清净,谁知清净过了头,连屋檐下的爆竹声都透着冷意。
她从没准备过年夜饭,以前不过装模作样在灶房里转几圈,剩下的都是沈氏操持。今年硬是做了几道菜,自己也觉为难。她提议干脆买两个丫鬟帮衬,毕竞陆铮陆铎那边的宅子都养了下人。陆敬诚却淡淡道:“从前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家里都沈氏一人都能张罗,你怎么就不行?”
王氏脸上一阵发烫,半晌接不上话。
陆铭往年总与那对双生侄儿争东西,不论是玩具、吃食、衣物,样样都要比,都要抢。
那时他只恨那两个小的碍眼,巴不得他们永远消失。如今真没人跟他抢了,却更觉没意思。父母没给他准备礼物,饭菜也寡淡无味。
陆敬诚端着盏酒,沉默不语,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落寞。那一瞬,他忽然怀念起陆铎陆铮在家的模样。那时的家,虽吵,却有热闹的气息。
而如今,热闹全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