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迟迟不出声,以为她被吓着了,便安慰道:“娘子别怕,这几年大将军戍边,给了北狄人不少教训,他们等闲不敢来犯的,放心吧。”
大将军吗?唐宛隐约记得祖父曾提到过,这似乎是个格外英武强势的人物。
闻言稍感宽心,点了点头。
等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看到的情况却让他们有点惊讶。
“这是咱家的地?”唐宛有些迟疑。
“……应该是。”唐睦眉头则拧了起来。
同样的土地,隔着不过几步,别人家的土黑黝黝被仔细翻耕了一遍,不难看出去年的草木灰痕迹,湿土看着就很肥沃。
而唐家这块,却像是根本没人管的荒地。
田里荒草丛生,去年留下的枯茬还在,根本看不出新翻过的痕迹。若说今年还没下种也罢,单看这土的模样,去岁秋后也没做过一点养护。
北境冬天苦寒并不耕种,但秋收后也得焚茬烧草灰、填埋秸秆,让地透气松软,好留住地力。哪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管,一路走来,只这片土地板结发白,看着竟比荒地还不如。
唐宛蹲下身,抓了把土置于手心,又跟旁边地里的比了比,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这吴家兄弟,何止是不上心,这是把她们家当猴耍呢!
大叔赶着骡子调转车头,姐弟俩往最近的村落行去。
怀戎县城外,营堡范围以内有不少村落。多年的战乱、灾荒,使得不少百姓背井离乡。
北境虽然严寒,却也有不少人流落到此地。
饮马河村就是有几十户流民建起来的村落,以村东头流经的饮马河为名,吴家兄弟就住在那里。
姐弟俩本打算去吴家质问,还没走出多远,唐睦忽然扯了扯唐宛的衣袖,指着一个方向让她看。
唐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是一片耕种中的农田,田埂边有个挑着担子的农人。
唐睦低声道:“那是不是吴老二?”
唐宛其实早就忘了吴家人的模样,但唐睦定不会认错,毕竟他说过前不久吴家兄弟还上门催要今年的粮种。
唐睦锐利的目光转向田地里劳作中几人,有老有小,果然都是吴家的,吴老大手扶木犁正跟在一头老牛身后翻土。
牛走得慢,耕地却细致,隔得老远也能看出来土色乌润,垄沟整齐利落,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唐宛远远看着,不禁感到奇怪,吴家成年劳力一共六人,照料三十亩地已然有些吃力,难道还佃了其他军户的地?
她没急着开口,唐睦却已气红了眼,就要从骡车上跳下去找人质问,却被唐宛一把抓住。
“先别急。”
“阿姊,他们欺人太甚了……”
唐宛道:“我们先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姐弟两个年幼,又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直接上去理论,怕是落不到什么好。
唐睦被阿姊轻声劝了几句,稍稍冷静下来,忍着怒气点了点头。
唐宛于是对赶车人道:“大叔,我们还是去饮马河村。”
大叔听姐弟俩说话,心里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催着骡子继续往前走。
唐睦心内却十分不平,低声忿忿道:“这家人当年逃荒到北境,流落街头要饭,大冬天差点冻死在咱家门口,要不是阿爷把他们安顿下来,接济了一个冬天,开春还把咱家的地佃给他们,才让他们一家老小顺利在北境落下脚来……”
当年这家人哭着喊着要报答唐家恩情的时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唐睦这段时间遭遇的背叛一件接着一件,小小少年的心里既茫然又委屈。
唐宛拍了拍他胳膊,宽慰道:“别想太多,我们先搞清楚。”
唐睦闻言只能点了点头,不管旁人如何待他,幸好他还有阿姊。
饮马河村并不很远,唐宛让赶车大叔在村头暂等,带着唐睦下车往村子里去。
房舍低矮,这时节村民也多在田地里忙碌,村子里没什么成年劳力,只有些妇孺在家。看到有陌生人进村,眼神中多有防备,但细看是一对半大不小的孩子,才稍稍松懈下来。
姐弟俩远远看到有几个村妇聚在一起搓麻绳纳鞋底,便往那处行去。
村妇们见他们近前都有些疑惑。
唐宛便道他们姐弟是城中军户,此行是来寻访佃户的。这么一说村妇们就明白了,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热切。
“我们姐弟年纪小,也不懂农事,怕被人蒙骗了去。几位婶婶若是方便,可否给我们指点指点,这里头可有什么门道?”
饮马河村的村民多半都是在营堡外头开荒的,离得远不说,平日里提心吊胆,还要防备北狄人来犯。如果能在营堡内部佃田,主家出钱出粮,安全也有保障,谁不想为自家争到这个活计?于是七嘴八舌地说道起来。
唐宛仔细听了,暗自都记下,等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却忽然话音一转:“我听说别的村子有佃户,一家揽着两户的田,忙不过来了,就种着一户的荒着一户的,可是真有这种事?”
她语气随意,眼神却暗自留意众农妇的反应,果然看到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