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秀自树梢落下,若有所思地折身,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如梦坊。绣楼的烛火尽灭,屋中空空荡荡,此前的两人早已离去。她拨开门锁,推门而入。
这兴许是某位名妓的居所,布置典雅,熏有清香,处处透着脂粉气息。“哎呀,你是谁?"有位醉醺醺的盛装女子扶墙而立,广袖飘飘,“哪来的小公子,跑到奴家屋里偷香窃玉?”
钟灵秀问:“你又是谁?”
“你到如梦坊来,却不认得我如眉?“她咯咯娇笑,“噢,不是小公子,是小小姐,跑来咱们这儿找情郎?”
钟灵秀观察她一会儿,干脆利索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不是为了狄飞惊找的人来的,我有位亲人病重,想请树大夫治病,你们把他交出来,我马上就走,你们的秘密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如眉面露讶色:“什么大夫?小姐,这是青楼,不是药铺。”“如眉姑娘,我做事不喜欢绕弯子,能简单办的事不要复杂化。“她道,“可大多数人都喜欢想东想西,恨不得扒拉出百十个圈套阴谋,这样不累吗?”美人还是醉红满颊,懒洋洋道:“姐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要不要喝酒?”
“听不懂?那我说给你听好了。”
明月西沉照窗扉,她道:“多简单的事,襄阳藏着一个大人物,关七的妹妹,梦幻天罗关昭弟。”
昔年在汴京,关七发疯追杀她,最后被一个女子叫走,大家都说那是关昭弟的声音,可关昭弟已失踪许久,后来也不曾真正露面。苏遮幕一直抱有疑虑,说了不少关昭弟的事,她外号梦幻天罗,在迷天盟极有人望,被称为关大姐。是以在亭子里,狄飞惊提到关大姐,她就猜到他的目标人物。“妻子失踪,下手的十有八-九是丈夫,这是不变的铁律。“钟灵秀道,“雷损调走霍董,派来狄飞惊,是因为关七准备西行,他怕兄妹相见,关七会突然清醒,或是关昭弟病情恢复。”
危急关头,狄飞惊都不肯显露武功,平日更不会动手。一个不动武的人,显然不该用来对付苏梦枕,霍董看起来合适得多。他定是来做一件极重要又极隐秘的事。
“我没有听过雷损杀妻的传言,他不想暴露这件事。“她道,“要斩草除根,最好是借刀杀人,我怀疑树大夫是一个诱饵,他要利用苏梦枕动手。”狄飞惊早知道“树大夫”,又用这个理由请走苏梦枕,分明一场请君入瓮,可苏梦枕不能拒绝,也没法拒绝。
树大夫是最有可能治好苏遮幕的人,而他自己也顽疾缠身,迫切需要更高明的大夫诊治。
这是阳谋,他非去不可。
夜风幽幽吹过,如眉脸上的醉红褪去,眼中精光隐隐,俨然内力浑厚,不是普通青楼女子。
她捻起胸前的一缕头发,朱唇鲜红:“妹妹说这么多,又是什么意思?”“我要树大夫。"钟灵秀道,“你也不想让雷损计划得逞吧?”如眉笑道:“要什么东西,都得凭本事拿。”“正合我意。”
二人在同一时间出手,如眉袖中飞出一条绸带,天女散花似的飞出,伴随许多薄纸似的暗器四射,细细一看,才惊觉那不是碎纸条,而是打磨得极薄的铁片。
这套杀招密不透风,天罗地网,威力着实不俗。钟灵秀弹指飞出两颗葡萄,击返扫来的绸带,令其卷回部分铁片,制造出可闪避的缺口。如眉旋身飞舞,蓦地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刺向此处,要是她就此突围,等于主动把自己的送向剑刃。
腰间的竹萧泛出一道层叠的绿波,似水浪逐花,晃出无穷无尽的涟漪。铁片叮铃唯哪落地,绸带被撕裂成碎布,纷纷扬扬地落下。如眉蓦然变色。
这只是竹萧,不是兵刃,仅以刀气便斩断绸带,她的内力远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水准。
如眉转身疾退,对方追上来拍向她的肩头。电光石火间,她忽然转身,口中吐出三支细如牛毛的针,原来方才转身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遮掩暗器。这三支细针一支射向右眼,另外两支则射向肩头的穴位。
钟灵秀戴着面具,第一支自然无用,第二、三支却难以闪躲。且在美人轻启朱唇时,她的双掌也没闲着,鬼魅般探出,抹向她的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