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凌波
箫声中扰乱内力的韵律不多,以水母阴姬的武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她的心底还是升起些许不悦。
凌波渡来,日影斑驳。
水母阴姬无声无息地踏过浮萍,望向不远处的竹筏。宫南燕的脸还红肿着,可观其吐息,并没有太大妨碍,的确不曾重伤,这让她的怒火微微下降一些。坐在旁边把玩扇坠的是个蓝衫男人看起来不算年轻,也绝对不算老,双目深邃,浓郁的男性魅力。水母阴姬再一次不悦地皱眉,他的男性气息过于强烈,令她本能地不快,一定是楚留香。
她知道天一神水不是他偷的,但不在乎。
司徒静之所以能盗走天一神水给无花,是因为她是自己和雄娘子的女儿,可这个秘密永远不能流传出去,楚留香是最适合的替罪羔羊。她一定要杀了她,掩盖静儿的身世,可要说有多么恨他,也并无必要。事实上,自从雄娘子离去,她的心始终为不安所困,实在没有心情再去注意一个男人。
漫无目的的思绪中,水母阴姬的视线落在了在场的第三人身上。目光凝结。
坐在竹筏上吹箫的女子年纪极轻,只能被称之为少女,她身穿蓝白相间的水田衣,肤色在阳光照耀下苍白得透明,乌发却泛着浅浅的金光。眉眼都浓黑,像螺黛反复描摹过许多次,唇色没有胭脂,只有气血的微红,这样极致的两种颜色交织,令她呈现出一种出尘的非人感,像神龛中被供奉的白玉观音。而她的气息……水母阴姬辨别着鸣咽的箫声,一缕缕绵延不断,没有任何换气的痕迹。
脚下的波浪吹拂垂地的衣袂。
今日难得无风,这是纯粹靠内力引动的水浪。这样凝神内敛的造诣,她的武功绝对不像外表一样稚嫩。“如果不是见过石观音。"水母阴姬淡淡道,“我会以为是她。”楚留香不动声色地看向来客,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与石观音齐名的女人,她也穿着白袍,浓眉,硕大的鼻子,五官刚硬强势,不在传统审美中,可眉宇间的威严令她非同凡响,渡水而来的样子似天神下凡,自有一股凛然之意。“我没有见过石观音。”他身边的人说,“你是水母阴姬吗?”楚留香是一个细心的人,尤其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他总有超乎寻常的细致。比如此时此刻,他就发现水母阴姬的表情有了多重变化:最开始,她似乎有些不悦,好像在质问舍我其谁?(她的确是一个霸道的女人),紧接着,她不瞧见什么,忽而有了一瞬间的怔忪,她的目光柔软下来,多出一些他暂时无法分辩的情绪。
而比起水母阴姬的隐晦,宫南燕的变化就昭然若揭了。水母阴姬出现的时候,她有些微激动,呼吸比平时快一些,可是很快,随着水母阴姬目光的转移,磨牙的恨意再也遮掩不住,杀气浓得化不开。为什么?
楚留香在心里问自己,宫南燕没有见过她,为什么这样恨她?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地转过头,注视近在咫尺的身影。他很快明白了缘由。
大漠中,他曾见过在神龛中扮作观音的石观音,她也因此自称龛中人,彼时他和胡铁花、姬冰雁均未认出是活人,盖因石观音的敛气功夫已是当世一流。然而,纵然是以“观音"为名的石观音,动起来的时候也是一个女人,哪怕她风姿之美只有神妃仙子能比,男人也绝对不会错认。她就是一个女人,一个美到极点的、欲壑难填的可怕女人。但钟灵秀的情况全然不同。
她看不见,她是个瞎子,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失明的世界。无论身处何地,又是谁和她说话,她的眼睑始终向下微微垂落,不为任何人转动眼波。假如你去过寺庙,就该知道莲台上供奉的菩萨就是这个模样,始终低垂眼眸,不动不言,参拜的人却感觉得到神佛在注视自己。石观音之美,水母阴姬之庄严,皆有观音之像。她的样貌是不像的,观音宝相庄严,一向是妇人之貌,像的是神韵。一股隐隐约约的、超然于世俗之外的、不可言说的微妙……他这般想着,难得赞同起了胡铁花,小胡的直觉确实很准确,水母阴姬信佛,自己又是居士,对女子也格外宽容优渥。
她见着灵秀姑娘,难免生出赞赏,看来事情将有斡旋之地。千头万绪,不过一刹那。
只是这一刹那太同步,空白得怪异。
钟灵秀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内心已经完全懵掉。怎么不说话?
为什么没人说话?
她只不过是问了一句是不是水母阴姬本人,怎么突然一片寂静?这话有什么忌讳?
现场发生了什么瞎子感知不到的事吗?
水母阴姬又不是石观音,难道楚留香还是被美得晕乎了?她心念电转,偏生不好开口,免得破坏己方气势,只能抚摸手中的竹箫,等待尴尬过去。
好在水母阴姬并没有冷场。
她缓和口吻,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你找我做什么?”“三件事。"钟灵秀道,“第一,你这位徒弟半夜上门刺杀我,我与她无冤无仇,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水母阴姬扫过宫南燕,出乎预料得没有发怒,淡淡道:“她既失手,没什么好说的,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交换。”
“成交。"钟灵秀拍开宫南燕的穴道,放她离开,“第二件事,楚留香没有偷天一神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