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呕吐的间隙鼓动胸膛,想要尽可能地攫取空气。“看,就算是死,她也不打算和你一起。“前台小姐说,“你又被抛下了,家人可以一起,但你不…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一柄足有三尺长的长刀架住了脖子。刀没有完全出鞘,但只从它露出来那一小截,就能明白它的锋利。她的退路尚且没有被完全封死,她们之间毕竞还隔了一排座位,因此她并不惊恐,只是十分惊奇。
“有必要吗?"李岁荣背对着荧幕,但女人挣扎的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里,“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台小姐像是听见了笑话一样,乐不可支地笑起来:“为什么?有什么为什么?我想这么做够不够?又不是我把毒药塞进她嘴里的,这都是她自愿的,她自己选的,你在这里问我为什么?”
“她宁可和那废物一起去死,也要让你独活。“她笑起来很尖锐刺耳,“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感受,你到底是被选择了?还是被放弃了?你心里也有答案吧。她是故意的。她在激怒自己。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李岁荣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李岁荣讨厌愤怒。愤怒会让人变得冲动,变得不理智,让人轻易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愤怒会打乱她的计划,愤怒会让她草率地伤害别人。愤怒会让她避开真相,愤怒会让她错失真实。她很明白、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但是,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可以高高在上地给梅姨设置选择题,凭什么他们不将普通人的命当作性命,凭什么他们将梅姨当作血包肆无忌惮地吸血,凭什么所有人对梅姨的苦视而不见?!
因为梅姨软弱,因为梅姨脾气好,因为梅姨心软,因为梅姨顾恋亲情,因为梅姨害怕孤独吗?!
只要一句轻飘飘的"这都是她自己选的”,就可以尽情地压迫她、嘲笑她、逼她去死吗?!
李岁荣的胸膛里有一把火,这是一把新点燃的火,它势必会引起一场恐怖的火灾。因此每当它要燃起的时候,李岁荣就恐惧地立刻将它熄灭。可她忘了,火可以照亮黑暗,火也可以当作武器。正是因为人类窃取了火种,才正式展开自己的文明。
她握住了那把火。
她终于拔出那把刀。
那是一把通体红色,仿佛在燃烧的刀,它应该是很烫的,但接触皮肤的那一刻,却像在摸一块千年不化的坚冰。
前台小姐眼睛发亮,亮得像一匹黑暗里发现猎物的狼:“暴怒果然在你身上,我赌对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为什么可以藏得这么好?为什么你身上几乎没有愤怒的味道?”
李岁荣没有回答她,原来人在极致愤怒的时候,居然可以这么冷静。“你知道吗?"她翻过座椅,一步步将前台小姐逼到墙角,“我是一个非常、非常记仇的人。”
前台小姐的快乐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刀已经划破她的脖颈,却没有渗出一丝鲜血:“你要来找我吗?嘻嘻,我会感觉很荣幸哦。”“我一定会找到你。"李岁荣将刀插进墙壁,用手捏住她的脖子,“你会后悔的。”
前台小姐还想说些什么,可她的颈间却传来一声很轻的脆响。伴随着这声脆响,她眼睛里的光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机制的茫然。
她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才明白到自己要死了。这怪物被折断了脖颈居然还有意识,李岁荣松开手,任由她跌落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李岁荣不想再看它,也不想看屏幕,但她的眼神实在太好,还是不免瞥到几眼。
梅姨阖着眼睛,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很勉强地动动口型。“好痛……』……”她无声地说。
这个画面结束,电影又重新开始播放片尾致谢,整个影院也恢复了照明,变得亮堂起来。
李岁荣垂下眼帘,弯下腰拾起刀鞘,打算离开。她看到刀鞘旁是睁着眼,无力地躺倒在地的怪物。怪物的眼睛盯着荧幕,嘴巴一张一合。
她的口型很熟悉,李岁荣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辨认出来。它好像在模仿之前看到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