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珀话锋一转,偏身向她微微欠身,“您是想要亲自将他们一网打尽,故而用这样的方式暗示我。”
男人大惊失色:“竟是如此!我本以为是自己运气不济,原来是您的步步为营。”
漓尔闻言抬起眼眸看向她,眼中尽显崇拜之情。不愧是尊上!
看着周围人聚焦的眼神,海伦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毅然点头:“是的,我们早就知道。也难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维斯珀。”原来如此,她早该想到的,是维斯珀挑选的地点,所以在这里碰到异教徒不是意外,是维斯珀的精心安排。
一一“以后你做的所有事情都要向我报备,海伦城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了也要告知于我。”
他要来这个地方的事情确实报告给了自己啊!他现在处理异教徒,以及异教徒的行动也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不存在未告知的情况。而能被维斯珀如此轻易解决的事情自然也称不上“特别的事情”。这么一看,他完美达成了自己的命令。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作为您的执政官,这是我应尽的职责。"维斯珀颔首行礼,眉眼间难掩欢吕。
“不愧是尊上。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漓尔眼眸亮晶晶地在一旁鼓掌。海伦只觉得自己的良心被抽打了一下,有些疼痛,强撑着从容的神态,下了命令:“闹剧就到此为止吧,维斯珀,把他们带去审判庭。漓尔,我们回去。”两位执政官恭敬行礼应是。
“我不明白。"在地上沉默许久的男人却在此刻忽而开口,“我们明明没有聚在一起讨论过计划,每次消息也都是通过数次信息拆分之后才传递出去的,行动也都是各自为营。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彼此具体会如何行动,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维斯珀闻言身形一顿,须臾后泄出几声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给你个忠告吧。”
维斯珀微笑着缓步走到男人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粉眸中带着细碎的戏谑。看着男人逐渐破碎扭曲的面容,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双唇之间,一双眼眸弯起轻笑道:
“想要躲开【看门犬)的嗅觉,你即便将自己埋进地下三尺,仍须记得一一”“屏住呼吸。”
话音落下,男人的身后已经冒出了一阵冷汗,他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位神明垂眸,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就不再投注一丝目光。数月的谋划和精心的布局,还未开始就毁于一旦。真可谓是,手眼通天。他之前竞想要与他们为敌吗?
男人只觉得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阵钟声,不知是警钟,还是丧钟。海伦从祈祷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沉,紫黑色的夜幕逐渐开始吞噬火红的天空。周围的人群似乎已经被疏散了,她并没有看到有人在街上闲逛。晚风吹过她的发梢,海伦偏过头撩起头发吩咐道:“陪我到神宫,你就去忙吧,不用跟着我。”
漓尔歪了歪头,他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忙,稍加思考便明白了尊上是要做一些不能被自己知道的事情。既然是尊上的决定,那么就一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只需听命行事便好。
“是。”
其实海伦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维斯珀今天给自己制定的行程也已经全部结束。她是想要去夜跑一下,顺便练练剑。难得有了一副健康强劲的身体,如果她继续待在床上就太过于浪费了,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重拾一下自己的剑术和体能,以防不时之需。只是这样的锻炼如果被执政官看到了,难免就要解释一番,太麻烦了,索性就把他们遣散了。
算上今天,这已经是她偷摸锻炼的第十天了吧?海伦正这样想着,余光稍稍一瞥,远处一座高大的建筑映入眼帘。那是一座摒弃了任何柔和曲线的建筑,只用锐利的直角与垂直的线条塑造外立面,加以低饱和度的黑、白、灰色系,让它就像是一个压在城市边缘的砝码安静而无声地矗立。
那是维斯珀前去的方向一一【审判庭】。
倏忽地,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执政官们打心底里觉得她,或者说女神大人生来就是全知全能的。因此他们默认的是就算她说要“报告”,也只是走个过场。上次扇维斯珀的一巴掌,估计也被认为是做得太过火的惩戒,而非是"不提前告知"的责罚。没有人觉得她真的不知道现在或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所以自然而然地只需要报告"明面上"发生的事情,例如维斯珀处理了异教徒,例如他要把异教徒押送去审判庭。
至于维斯珀探查异教徒的进度,以及通过异教徒零碎的行为举止拼凑出来的具体计划流程,就是属于“隐藏的"事情,是女神大人本就应该知道的事情,无需报告。
她甚至能想象出维斯珀说『我能够猜测到的事情,女神大人怎会不知?如果什么事情都要报告的话,岂不是质疑女神大人的智慧?她必然已经知晓了异教徒的行动,并用她的方式在暗示我的行动!』的场景。他们是打心底里面觉得,她是知晓一切的。女神无敌于天下的形象,让海伦得以借其光辉在这个末世中伪装神明生存,但也因此造就了她现在的信息差。
这真是不好受。她必须要想办法在不崩坏女神形象的前提下,将这个局面扭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