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么?替她难受么?答案是否定的。
“时间真快,一晃三月都到了…”
别墅四楼的天台上站着教练、邱任望和章诎,他们已经在这儿聊了会儿,天台围墙的边缘站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晏逾明和他们并没有站在同一处地方,他的上半身靠在围栏边缘,眼神往下看。他所站着的地方,正好能看到一楼的庭院。院子里坐着温知初。
她整个下午都坐在这里,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身旁一盏灯斜斜地撒着柔黄色的光,现在太阳快落山了,她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显得愈发慵懒。从这么远的距离往下看,似乎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了,晏逾明却一直没有收回眼神,深邃的双眼中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天际鸟在鸣。
老钱:“我记得去年大概这个时候,TRES决定参加SS赛,决定进入域。当时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下这个决定的,没想到时间一晃,第四轮域都结束了,这期间所有人都吃了不少苦,很多人都差点儿没能回来,不过幸好现在还活着。
邱任望的眼神也往下,远眺庭院玻璃房旁的那道身影,他左眼终于恢复好了。
他沉默了会儿,对教练开口:“没有小温,我走不出来。”没有温知初,他就不可能仅仅是左眼被扎穿这么点儿伤了。教练:“小温…”
老钱的声音里有怅惘。
章诎知道这怅惘中有什么意思,大概自从知道温知初的过往后,这种怅惘也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心心头。
谁能想到,温知初会有着这种过去呢。
夕阳下的她,身影静谧、安静,被笼罩在余晖下,就好像一切不美好都与她无关。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深渊>对于温知初的恶意太明显了。
他们现在都体悟了过来,第四轮域的监狱和实验品,何尝不是在影射温知初曾经的经历。
打断了骨头重新拼接,造出最完美的实验品。至于实验品是死是活,是否能承接的住这样的痛苦,从来不在<深渊>的考虑中。
章诎:“终焉教这么做是为了利用末世创造出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一种邪教的狂热。
圣谕者对于终焉教的意义,就相当于温知初之对于<深渊>了。一个最完美的实验品,一个深渊迫切想要再复制的实验品,一种象征意义上的造神。
一个杀戮工具。
一件损耗品。
邱任望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能换个话题么…有关温知初的过去,他们私下已经聊了许多遍,心里这滋味啊…真的不想再聊下去了。
越聊越觉得委屈。
心中的委屈来自于共情。
温知初本人好像对她的经历没有什么情绪,温和而冷淡地接受一切可能发生的事,但邱任望感情丰沛,共情力强,他受不了这些。温知初在他心里是很美好的存在,对于这样的人,邱任望总希望她身上只能发生美好的事,可事实太过残酷,让人不忍再深思下去。这种美好和残酷的割裂感,让人觉得是一种不可调和的悲剧。从前,他们这些队员,包括教练总觉得温知初的形象和朝阳联系比较深。因为她年轻,又总能做成任何事,人们总会将之归类为朝气、跃然向上,当时他们觉得这样的人,性格底色其实很亮丽,就像是朝阳乍然出现后,浮现在空中、穿破林间的那一缕金光。
可现在再看,却觉得她的性格底色彻底沉了下去,被覆上了深深的忧郁色彩。
比起朝阳,好像夕阳更接近这种色彩,不再是初日的金光,而是傍晚天际要暗不暗、却终究会暗下去的深蓝。
邱任望朝身旁的章诎看:“你说,她真的不在意么?”温知初说出那些事的时候那么的平静,越平静,邱任望越是难以接受。章诎:“我觉得小温可能没有′在意′这种事的前提条件。”没有感情、或者说情感太过于淡薄的时候,是没有对外界、内心的感知力的。
她只经历,不反刍。
但是痛苦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在人的一切特征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留在潜意识里,留在成长的人格里,留在冷淡而温和的行事里。说实话,温知初在他们看来,充满了悲剧色彩赋予的故事性。虽然是人,虽然能力也是有限的,但莫名给人一种神性。尤其因为她什么都不在意,包括她自己,她也不在意。邱任望顿了顿,转移话题:“说点儿开心的吧。”其实他们这次走出第四轮域,是一件特别值得开心的事儿。在第四轮域的结尾,他们看到了出口的缝隙,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到达了剧情的边界,不需要再经历更多的剧情探索了。剩下来的,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在下一轮域里推开出口的门,离开这里。
换句话说,第五轮域就是他们最后的一轮域了。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最惨烈的厮杀。但活着就能离开,死了也不需再经历更多的磋磨。
离深渊的出口,只差一步。
他们甚至不需要再复盘第四轮域了,毕竞剧情已经走完,他们只需要等待第五轮域开启,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行了。有目的地搏命,能看到终点地搏命,这给他们一种终于能脚踏实地的气口,不再像从前一样漫无目的。
想起这事,邱任望紧紧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