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文宣帝与赵太后一一铲除,可对于君主而言,大多还是想在史书上少留污点,多留贤名。
文宣帝也不例外。
如今江山稳固,又无后嗣之忧,那些可能抢他皇位的异母兄弟已经被他除尽,唯一的亲兄弟司马璟消沉多年,如今无权无势,废人一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守住这江山,当个贤君能主,流芳百世-一给司马璟一个官职,也不是不成。
再怎么说,他也是他的亲手足。
“既然阿璟不想与朕一道用膳,朕也不勉强。”文宣帝眸光轻敛,从从容容将今日朝会上臣子们的谏言说了,末了,他道:“朕晚些会让皇后下懿旨,好好嘉奖景王妃的仁善之举。至于你…文宣帝狭眸轻眯:“从前你意志消沉,闭门不出,朕体谅你过去遭遇,也不强求你入仕劳碌。但肃王叔说得不错,你天资聪颖又年纪轻轻,不该心如槁木、蹉跎年华。如今朕有意给你一官半职,叫你为我们司马氏的江山也出份力气,你可愿意?”
弯弯绕绕半天,竞是为了这事。
司马璟没答,而是静静看向那宝座上的男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他虽厌司马稷,此时又不得不去揣测他的心心思。烦。
烦透了。
垂在腿侧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了腰间悬挂的那串五彩长命缕,细细丝线划过指尖,却又似乎牵缠住了他的心。
良久,他终是开口,“陛下厚爱,微臣……殿外陡然又响起一道嘹亮通禀:“太后驾到一一”霎时间,殿内静可闻针。
文宣帝面色骤然沉下。
司马璟蹙起眉。
一袭檀色松鹤纹长袍的赵太后在大宫女的搀扶下,缓步入内。文宣帝和司马璟一道行礼:“拜见母后。”赵太后的视线在兄弟俩之间扫过,见两人都好好的,方才定了心:“都起来吧。”
二人起身,赵太后与文宣帝笑道:“哀家听闻皇帝召了景王入宫,想着这会儿正是用膳的时辰,便赶来与你们一道用膳,陛下可莫怪哀家打扰你们兄弟斜话。”
文宣帝:“母后这话折煞儿子了。”
赵太后笑笑,又看向身旁的大宫女:“去吧,让御膳房送膳。”大宫女很快退下,赵太后看了眼青袍如玉的小儿子,半月不见,他周身阴郁之气淡了不少,想来美人在怀夜夜笙歌,享受到这人间至乐,也褪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活人气。
这是好事。
赵太后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嘴角,又朝文宣帝伸出手:“走吧,去暖阁坐。”看着太后递来的手,文宣帝微诧,很快上前扶住:“母后这边请。”二人一并往暖阁去,司马璟站在身后,看着母子俩锦绣华贵的身影,恍然想到从戎狄归朝的那一日一一
他站在大殿之下,看着高坐上座、锦袍加身的母亲和兄长。陌生疏离,格格不入。
也是那一刻,他觉得他或许不该回来。
那样对谁都好。
“阿璟,还愣着作甚?快些坐下。”
暖阁圆桌旁,赵太后招呼着司马璟,凤眸中难掩慈爱:“你兄长说冉冉染了风寒方才未能进宫,严重吗?待会儿哀家派个御医过去看看?”司马璟走到桌边,掀袍坐下:“不必,一点小风寒罢了。”这会儿她应当已经醒了?
昨夜实是他不对,将人折腾狠了。估计醒来后,她定然又要拿那几个词颠来倒去地骂他。
想到家中的小王妃,再看赵太后与文宣帝母慈子孝的寒暄,司马璟也莫名多了几分耐性。
寒暄过后,终于步入正题。
文宣帝再次问起司马璟入朝为官的意愿,赵太后也满是期待地看向他。司马璟沉吟片刻,起身挹礼:“臣领命。”文宣帝微怔,而后清俊的脸庞浮现一丝笑意:“好好好,朕有阿璟相助,定如虎添翼。”
赵太后也是又惊又喜,只觉今年实在是个好年一一最叫她牵挂的小儿子不但与王妃圆了房,如今还愿意入朝为官。成家又立业,当真是双喜临门,好事连连!她喜上眉梢,刚要好好鼓励一番,余光瞥过长子那并未抵达眼底的笑意,心念一转,也稍稍敛笑。
只温声道:“你初次入朝,许多事还不懂,不宜贪多贪好,还是得历练一番才是。”
说着,她又转向文宣帝:“陛下也莫要因着阿璟是你兄弟,一上来就给他委以重任,贪多嚼不烂,若耽误了社稷民生,反倒弄巧成拙了。”文宣帝怎听不出母后话中的小心平衡之意,舌尖发涩,却维持着笑意看向司马璟:“阿璟可有想去的衙门?”
司马璟垂眸道:“兄长为君,弟为臣,何去何从全凭皇兄吩咐。”文宣帝闻言,难掩诧异。
一年到头也听不到他喊自己几声皇兄,这会儿却是喊了。恰好殿外传来太监们的送膳声,文宣帝端起茶杯假意喝了一口,方才稍稍平复心口那一丝激荡,慢声道:“行,容朕考虑考虑。”新年的第一顿午膳,气氛虽比从前缓和些许,却仍是各怀鬼胎,勉强称得上平静客气。
午膳用罢,司马璟告退。
赵太后朝身侧大宫女使了个眼色,自个儿则是留在紫宸宫,与文宣帝单独叙话。
“七年了,阿璟难得有了些活人气,愿意走出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