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兄妹
少女的衣摆掀起一阵凉风，毫不客气甩到慕相玄的脸上。慕相玄的额发被风扑起，露出底下双眸，湿润乌黑，仿佛又被她打了一棍，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有些无措,不知还要怎样做,才能向她展示他想成亲的决心。慕相玄下意识跟着站起了身，想要追上前去。但旁侧的药农们恰好开口，笑盈盈地回答他的问题。“小伙子，你说的闲夜灯是味奇药，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种成的。”慕相玄踟蹰了下，想到自己先对人发问，终是重新蹲回成筐的蜜炬烬前，耐心听完后文。
有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埋头抽了口旱烟，在浓重的烟草气中，说道：″瞧见这筐蜜炬烬了吗？”
他用烟枪敲敲竹筐，“其实蜜炬烬与闲夜灯，本是同一种种子。”慕相玄颇感意外，稍挑起眉梢。
那汉子摇头，似叹气道：“同一包花种，我们能种出蜜炬烬，已属十分不易。”
“至于能把种子种成闲夜灯的人，只怕这世上，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慕相玄听得新罕，问道：“为何？是因为种养的条件苛刻？”“何止苛刻，简直玄乎。”
那汉子磕掉黄铜烟枪里的灰,缓缓道：“那花种晶莹剔透，若是埋入青河湿土，加以悉心呵护，便能种出色泽灿烂的小花。因花瓣金黄，常被人们称为金乌之羽、蜜炬之烬。”
“但若想种出闲夜灯，药书上的说法就很离奇了。”“可不离奇吗！”
旁边有个高瘦的青年，嘴快地插进来道：“我小时候听家里老人说过，说闲夜灯是天星赐福，不是凡人能轻易种出来的。”“还说什么，得命有善缘、情义深重之人，才有可能种出闲灯……”青年一拍大腿，满脸不相信地说道：“你们说，那不是忽悠人么？”“自古栽种药草，只有风雨光土的忌讳，哪有讲究善因善果、感情义气的？那不是扯淡吗？”
“要我说，都是天方夜谭，根本就没有闲夜灯那种药！”慕相玄皱眉若有所思，同样难以相信那样玄乎的传说。但那中年汉子磕完烟枪，笑着说道：“是你们年轻，见识少了！”他说着，叼着烟枪扭头望慕相玄，笑呵呵地问：“小子，你可曾听说过′箕宿县′？”
箕宿。
慕相玄微微怔忪。
偌大边关，县城不计其数，旁的他或许不知，但这箕宿县他却耳熟得很。当年战乱爆发，大昭在赤旗州的祭坛被戎卢军队攻破，不少皇亲贵胄鲜血横流，惨死在戎卢战马的铁蹄之下。
那时候，他还是肃王府的世子。
七岁的年纪，渺小似虫蚁，荏弱如浮萍，却因误打误撞流落至赤旗州下的箕宿县，竞稀里糊涂拣回一条性命。
后来他被援军发现，得以重回京城。但因大病一场，忘了当年战火连天，是哪位恩人对他施予庇护，唯有“箕宿"此县，却是记住了。“咱这几人，就是箕宿县的。”
那中年汉子感慨地回忆道：“当年戎卢攻打赤旗州，不少州城的百姓下逃到我们箕宿县避难。”
“这其中，有一对兄妹。”
那汉子的目光焦点放远了些，“当年那俩小孩可瘦弱，连饭都吃不饱，我老娘心软，曾让我去他们送过饼子。”
“那时我进过他们的院子，一不留神看到了极美的景……“房屋素简，黄砖井边，漫地都是银白小花，在夜幕下莹莹细闪，就好像风间银河、闲夜之灯……
汉子说到这，语气多了些懊恼，“可我当时太年轻，没有眼力，只觉得漂亮，却未能认出那是多么稀缺的奇药。”
“后来援军赶到，战火逐渐平定。我岁月渐长，终于知晓当年自己遇见的是什么。但那个小院早已人去花空，兄妹俩都不知所踪…”他摇头叹气，“多值钱的玩意啊，若是当年能问问他们怎么种的，那咱整个村子都不愁衣食了。”
那青年听得目瞪口呆，“竞然还有这种事？”中年汉子颔首，转身拍拍慕相玄的肩。
“你想要那花，不妨随我们回去，说不定村里人还有别的消息嘞。”大
慕相玄抱了束金黄璀璨的蜜炬烬，站在越清音的厢房门前。想起少女离开时气鼓鼓的双腮，他不知所措又不敢忽视。思来想去，他觉得给她带束花总不至于出错，于是同药农们挑了束新鲜漂亮的蜜炬烬。他扯正衣领，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清音？”连敲几下，门内都无声无息。
少年不知是她有意冷待，还是自己耳聋听不见回应，但耳畔长时间的寂静无声，总是令人不安。
“清音？”
他蹙了蹙眉心，扬声提示道：“我进来了。”说着，他不知从何处变出块薄薄的小铁片，塞进门缝间，几下拨动，门门应声而开。
清淡的橙花香气漫了出来。
慕相玄迈进门中，往里望了眼。
少女屋中仍垂挂着轻纱软帘，层层叠叠地遮蔽大半晨光，朦胧烛影中，榻上的身影安分地沉浸在梦乡里。
他顿了顿，拨开帷幔过去，放下手里的花，坐到床榻边上。这些天没给过他好脸色的少女，此时缩在柔软的锦被里，长睫低垂，神情是难得一见的乖巧。
他犹豫了下，忍不住悄然掂起她纤细的手腕，放掌心里握了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