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个别时日,他总会想方设法地挤出片刻空闲,特意穿过大半个营地来寻她。
每回被他找到,她都面露茫然,问他有什么要紧事吗?那时往往日头正烈,他额间还挂着薄汗,顾不上擦去,却只用一副寻常的口吻回道:“没事,我正好路过。”
她只能不解地看着他。
然后,他就会踢着地面的小石块,状似随意地提起:“不过……午后我有一场演武比试,你要不要来看呀?”
越清音总会点头应下。
他的演武向来赢得精彩,一招一式都藏不住少年的张扬意气,她很愿意去看。
…但,他不是应该喊她爹爹去看,才算好好表现武艺吗?他叫她去看算什么呀.……
越清音有时也弄不明白他的想法。
她随手捻起松子仁,正欲往口中送去,背后又响起一阵爽朗笑声。亭中的众人话语收住,朝身后的花.径投去视线。有两人在仆从们的簇拥下谈笑而来。
左边是屠游明,依旧一身朴素宽大的道袍,神态疏朗从容,叫人看不出年纪。右边是位胡人男子,身着窄袖锦袍,棕栗色发丝整齐束在脑后,用一枚银丝缠绕的绿松石发扣绾住,眉目间一派温雅之气。“夫君,屠军师。”
秦舒先起了身,莞尔朝来人招呼。
风迁的目光转向六角小亭,旋即大步迈来,带着些微的责怪搀住秦舒:“你还病着,怎么就出来吹风了?”
“我都好了,哪有那么矜贵。”
秦舒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带他转向几个小辈:“听说清音过来,我实在想见见她。”
她含笑对清音说道:“快来见过你的舅舅。”这回有了心理准备,越清音乖巧行礼:“舅舅。”然而另三人也有了准备。
慕相玄趁热打铁:“舅舅。”
乌维言顺理成章:“舅舅。”
慕令徽不嫌事大:“舅舅。”
风迁…”
他环顾一圈,得体地维持住微笑:“所以,哪位是清音?”秦舒一把将他推到胡人少女跟前,笑得:“我不信你看不出,谁是风钰的女儿。”
越清音抬起那张传说与母亲十分相似的脸,眼前人果然有些晃神。风迁怔忪了片刻,苦笑着摇头:“若不是见到你,我都快记不起来你母亲的模样了。”
“别听他的,”秦舒对清音嫣然道:“他记得呢,他幼时与你母亲十分要好的。”
越清音正想掰手指头算算母亲离开了几年,就见风迁无奈地笑:“那都过去十多年……”
他搀着夫人回到桌前,屠游明也在此刻慢悠悠地迈进亭子里。新来的道人不大客气,对着越柳营四人一抬下巴。“小兔崽子们,同风老爷道谢了么,这位可是助我们入城的贵人。”越清音曾听令徽提起过此事。
那日从白恒山下来,她与相玄都中了蛇毒,思及临奉县里一时难以备齐解药,一行人便径直赶往安源州。
当时的安源州已被流言笼罩,越柳营是邪煞之师的传言闹得满城人心惶惶。百姓抗拒,官府也在城门严加盘查,不愿放军户入城。幸而那日阚多随行,在城门处偶遇了风迁一一这位在安源州声名显赫的药师,才得他出面作保求情,一行人才能顺利入城。越清音起初听闻,一名药师竞能说动城防官兵,心下还有些诧异。后来才得知,风迁的夫人秦舒,正是现任安源州郡守的独女。她听了更觉惊讶:“虽说这边没有森严的门第规矩,可一名药商,是如何娶到郡守千金的…”
那是屠军师高深莫测地眯了眯眼:“他自然有几分了不起的本事……”神棍惯会卖弄玄虚,不爱说明白话。
越清音原本听得似懂非懂,直至此刻,风迁客气地摆摆手,说道:“我们是行医用药的世家,奉的是伏羲祖师,怎能见死不救?”“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诸位不必挂怀。”她才听见屠游明奉承般的话语。
“风老爷太谦虚了!”
屠军师一撩衣袍坐下,这才对几位年轻人说道:“你们有所不知,风老爷本领非凡,为人却低调得很。”
他端起茶盏轻吹几下,头也未抬,只抬手朝几人来时的方向指了指。“记得过来时看到多少百姓,在排队领光济寺的药粥吗?”“阚县令说了,当年戎卢所用的毒烟极为阴狠,城中中毒较深的百姓,终其一生都将被疼痛缠绕,无药可根除。”
“就连可以缓解疼痛的药材蜜炬烬,也只能起一时之效,过不了几日就会病痛复发。不过一一”
屠游明说到这,硬是顶住几人眼巴巴的催促目光,悠悠缓缓地抿了口茶水,还有闲心咂巴几口,品品味道。
越清音按耐不住了:“快说,不过什么?”屠游明终于品鉴完清茶,朝风迁恭敬拱手道:“不过,我们风老爷却有医治此毒烟后遗症的法子。坊间传闻,一剂丹药服下,幸运的话至少五年不会复发,着实帮了不少苦命人呀……越清音记得那些排着长龙等候领药粥的百姓,其间不乏衣着光鲜的富户。边关深受戎卢毒烟之害,不少权贵也未能幸免。若舅舅真有这奇妙法子,能得众人倚重也不足为奇……再加上他与舅母自幼相识的情分,能娶得佳人,倒也顺理成章了。
她在这边恍然大悟。
风迁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