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节制
安源州占地开阔,官驿建得颇为宽敞,仿若融州城里的大户宅邸,幽静小径连着几处院落。
久在军伍,众人没太多讲究。
当初刚搬进来,慕相玄一连昏迷数日,乌维言为了方便诊治照料,省事地与他同住一院。
二人占了东、南两侧厢房,屠游明一来,也不愿再麻烦收拾别的客院,索性搬进了西侧的厢房。
于是,这座角落里的方正院落,夜里也比别处更多些灯火与动静。有张小木桌笃笃笃地晃着。
墨发束起的汉人少年挽着袖子,将煎好的花蜜与药粉混合,用檀木杵捣搅成团,搓条后拿铜刀分出药粒,逐颗逐颗揉成圆滚滚的小药丸,在檐角的灯盏下散发着柔润的光。
他低头耐心做事,旁边却有个摇着摇椅纳凉的。乌维言揉着怀里的小鹅,幽幽说着风凉话:“要我说啊,煮好药盯着她喝完就行了,你非得给她搓药……”
“若是喝得下,她就不会前几日都拿来骗我喝了。”慕相玄搓出一颗新的药丸子,放进小木盘里端端正正地排成一列。“她不爱喝药,可今夜又时常迷朦犯困,想来蛇毒还未清干净。我弄成药丸,一日给她吃几颗,才能快点好起来……“呵。”
乌维言凉飕飕地笑:“慈母多败儿,你就使劲惯着她吧。”慕相玄不禁蹙了下眉。
“你不对劲。”
他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道:“她对你做什么了?你今日怎么话里带刺,一副怨念深重的模样……
“我怨念深重?”
瘫在躺椅上的胡人少年哀嚎一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一下挺起了身子,拍着椅子扶手高声道:
“你糊涂,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乌维言捧着胸口,悲愤交加:“是药三分毒,你可知道那清蛇毒的药多么寒凉?″
“她自己不喝,还拿来骗你喝下,你每日都喝两碗…军医少年痛心疾首地咬牙并跺脚。
幸亏他发现得早,不然他这龙精虎猛的发小就要被他的义妹毒废·了…乌维言满腔苦衷到了嘴边,又满怀复杂地将话语咽下。清音到底是自家妹妹。她年少无知会犯错,他做哥哥的总得袒护几分,至少不能把主动把她的错处告诉相玄。
万一相玄要狠狠惩罚她,那可怎么办呀……乌维言宽劝完自己,又叹息着倒回躺椅上。“罢了。你年少气盛,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寒损的精气就能养回来。”他决定安详地闭目养神。
“反正你没成亲,也没有喜欢的姑娘,这几日又不用勇猛精进、耀武扬威…然而话才说一半,对面的黑发少年平淡说道。“谁说我没有?”
乌维言的话语戛然收住,睁开了眼睛。
彻底静寂两息后,乌维言猛地跳起身来,惊得他怀里的小鹅扑楼棱地飞逃开去。
“什么意思一一”
他失声嚷道:"你有喜欢的姑娘?”
慕相玄点头。
乌维言惊愕地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啊!”慕相玄无语地同他对视半响,继续低头,用铜刀切出新的药粒,平稳地搓成新的药丸。
“你竞然有喜欢的人…”
胡人少年焦躁地踱步起来,身上的银链子叮当作响。“这怎么可能!虽说营中也有不少将领的闺眷,可你素来不与她们亲近……”乌维言百思不得其解,用力一拍大腿:“你快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啊?”慕相玄懒得搭理他。
他将手里的新药丸子放入托盘,正要去切新药粒,铜刀却忽然顿住。他往院门的动静望去,意外地挑起眉。
几株低矮的花树外,少女们压低的说笑声传来,而后娇妍的裙摆翩跹飘起,轻盈地越过院落门槛。
越清音瞧着月色,以为院子里其他人都睡了,有意放轻了脚步。谁知踏入院门,月华如水银流泻一地,铺过庭院青砖,阶下或倚或立的少年们闻声回首,齐刷刷地投来目光。
“哟,你俩还没睡呢。”
慕令徽顺道拉她过去招呼,见了躺椅又来了兴致,大咧咧地往上一倒,捡起一把蒲扇给自己扇风。
她舒坦地摇起躺椅:“这可真会享受呀。”越清音才走近,便见慕相玄挽起了袖子,骨节分明的手腕上缠着她浅粉的发带,在月光下显出几分缱绻的旖旎。
她随手拖来张矮马扎,坐到慕相玄的身边,趴到他椅子的扶手上,眨巴着眼盯她的小发带。
“粉色戴在你手上,还挺好看的…”
正说着,一颗圆丸子忽然被递到嘴边,她下意识张口衔了进去。清甜的花蜜香气浓郁,甜津津地沁在舌尖。她不自觉咕咚地咽下去,后知后觉地尝到些甘苦,茫然地抬头看慕相玄。“……你给我吃了什么?”
少年好笑地故技重演,又给她喂了一颗:“你猜猜。”慕令徽早已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
她拿扇子拍乌维言,开始背词:“真是世风日下!”乌维言却将“道德沦丧"忘到了九霄天外。他猛然回神,神神秘秘地靠近令徽,小声说:“你知道吗!相玄有喜欢的人了……”
慕令徽瞳孔剧晃:“这谁不知道?”
乌维言大惊失色:“这谁都知道?”
慕令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