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山夜
几人急匆匆赶向河畔的岸滩。
河水清澈,明亮的日光穿透水面,足以照清浮沉的马车木料与草药,一截血肉模糊的胳膊半埋在破损衣料里。
“是药材铺子的马车。”
先到的士兵大声往后喊道:
“那衣料似乎是慕监军的,只有残肢,没见到她的人!”越清音在河岸极力探着身子张望,除了随浪起伏的草木碎屑,连令徽与安松的半个人影都找不到。
她额间渗出细密的汗,只得强迫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他们可能被冲到下游,也可能被上游的乱石枯枝拦住,又或者已经自己爬上了..…….”
这趟出门拢共带了三两个人,如今事态紧急,只能各自分头行事。越清音让人沿着下游去寻,又分别遣人回越柳军的驻地、临奉县城的客栈报信,自己则带着能渡河的小鹅往河流上游去,若是走运,或许还能把人救回来。上游的山路不好驾车,士兵们和她换了匹高马。时至此刻,已经临近黄昏。
越清音将小蛇就近放到河边,摸了摸它的蛇鳞,小蛇嗅到反感的气味,猛地哆嗦了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碰重楼粉的,但没关系……如今再次回到白恒山,你可以回家了。”
上回它不愿离开,她又将它带回客栈养了几日。可水蛇离开活水,终究不能长久,今日也该将它放归河溪了。
小蛇还想咬她袖子,似乎想要她留下,却被她指间的草药气味熏得踟蹰不前,在岸边的扁石上纠结地打成结。
“我还得去找令徽,不能与你多说……”
越清音提着马鞭站起身,想了想,将自己的零嘴袋子放它身边。“你好好保重,知道吗?”
她早早点了火把,带着小鹅径直往上游搜找。随着日头的一寸寸沉降,上游河岸的林木愈发幽深,原本粼粼波光的河面,逐渐显得清冷晦暗。
“令徽,令徽,安松一一”
她策马沿河而上,几次撞见河面上有突兀的阴影,惊得急勒缰绳。然而不等马蹄扬起的尘土散去,又看清不过是些漂浮的枯木败叶。…他们到底在哪里。
越清音攥紧火把,往身后抽了一鞭,催着马匹向前。那辆支离破碎的马车残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敢细想,那样的惨状,车里的人还能有几分生机。
直到拐过几道山弯,身前的小鹅忽然短啼一声。越清音连忙勒住缰绳。
她的马匹前方有几株横斜出河面的树枝,枝桠挂着几片破破烂烂的染血布料。
有几道狼狈凌乱的痕迹,从水里延伸上泥泞的河岸,湿痕未干,像是有人前不久刚从那儿爬了上来。
她的视线追着湿漉漉的水痕望去,只见远处的林子边缘,有三道模糊不清的人影,直挺挺地躺在林叶间。
“…令徽?”
越清音蓦然睁大眼睛,一个翻身跃下马背,踉跄着朝前奔去:“令徽!”林间的阴风迎面扑来,火把的焰苗在她疾奔中剧烈摇晃,她跑得太快,冷风刮得她眼眶生疼。
最先闯入视线的,是一袭熟悉的湛蓝色少年衣衫一一今晨出门时,慕令徽就穿着这身衣裳。
此刻,那抹湛蓝色却静静伏在枯叶间,毫无声息,一动不动。越清音用力将火把插进泥土里,扑上前抱起地上的少女,整颗心慌得突突地跳。
然而触手就摸到对方烧得滚烫的体温。
这样的不同寻常,却令她几乎喜极而泣。
“活着的,她还活着…”
她搂紧慕令徽,意外摸到对方健全的两条臂膀,她回过神,忙对小鹅喊道:“安松呢?”
小鹅已经飞到不远处的安松身旁,朝她回了声:“嘎!"活着!越清音这才看清,青年掌柜的半条手臂消失不见,大概是令徽昏迷前替他处理过,断处扎着撕下的衣料,血已经泅得发黑。马匹踢着小碎步,避开岸滩上虬结的树根过来,懂事地跪伏在几人身边。越清音箍住慕令徽的腰身,想要将她扶上马背。“得赶紧带他们回去……
她动作生疏,力道没个轻重,几番拉扯间,慕令徽忽然闷哼一声:"……越清音手上动作一顿,低头看去,只见怀里的少女紧蹙着眉心,迷迷糊糊地撑开些眼缝。
……清音?"慕令徽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是我是我!“越清音喉头一哽,趁机将她托上马背,又仔细将她的双脚缚在马镣上。
她手里忙活着,嘴上不忘安慰彼此。
“别怕,我现在就带你们三个回去,马上就没事了”慕令徽抱着马脖子沉沉地喘着气,吃力地问:“三个?”“对啊,我方才骑马过来,远远就看见你们三个人直挺挺地躺着”等等。
…三个人?
越清音说到一半,忽然愣住。
她拖着手里的绳子,扭过头望向林间。
…树林里漆黑昏暗,落叶萧条,可除了不省人事的安松,压根没有第三个躺着的身影。
“我与安松是两人做伴上山的。”
慕令徽趴在马背上,气若游丝地解释道:“没有第三人……”此时,冰凉的风在树隙间穿梭,发出似哭似笑的呜咽。越清音后颈的汗毛瞬间立起。
可是,她方才分明看见,还有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