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十天的年假,东奔西走一整年的镇魔卫们,得以揣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回家做十天的孝子贤孙。
而王文也换下了华服与甲胄,穿回往日那些不青不黑的臃肿葛布衣裳,住回了他在清河帮的小院子,陪着黄兴德祭祖扫墓、迎来送往,就像是他还在清河帮做红棍的那些年。
所有来清河帮拜年的官商士绅、香主红棍,见了跟个保镖一样跟在黄兴德身后的王文,都满脸羡慕的直夸黄兴德有眼光有福气,养了他王大将军这么孝顺的义子,乐得黄兴德整个年下都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见人就派利市,连王文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他都只夸年轻人就是觉多……
王文其实很想对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的看客说一句:‘你们要肯掏四五十万两银子,要多少孝顺的义子就有多少孝顺的义子。’
但他觉得没必要对这些人说这些,因为这些人不会理解、也做不到。
因为他自个儿都不太理解,他也很难做到……
不过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学着黄兴德的样子,将陈峰的儿子陈獾接到了清河帮,带在身边玩耍了两天。
短短两天,就令他再一次的回忆起了那些被熊孩子支配的恐惧。
推己及人,王二虎那厮那么不着调,还能好好的长大成人,果真是父爱无疑了。
……
初五,王文脱下葛布衣裳,返回将军府坐堂。
隐身数日的金九,闻讯赶到大堂,向王文汇报那年青僧人的调查结果。
“你是说,这一年里,那年青和尚就靠乞讨以及帮街坊邻居做些零工为生?”
王文回忆起去年年初,初见那年青和尚时他一身白袍胜雪,清俊的眉眼胜过白面小生的模样,想到了什么,却又本能的怀疑:“那他住在哪里?平日里可有与佛门中人接触?又是否向百姓宣扬过他们的佛法?”
金九不假思索的回道:“回将军,那年青和尚就住在东城外的一间荒废的破庙里,听说还数次被过路的强人撵出来、露宿街头。”
“据小的这些时日打探到的情况,他在咱扬州的这年许时日内,未曾主动与佛门中人接触,他好似是在刻意的绕着那些佛门中人走,倒是有几回有和尚来扬州寻他,他回回都不知从何处寻了一钵荤腥,追着那些和尚走,听说还曾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和尚当街围殴过。”
“至于他这一年里是否向街坊邻里宣扬过他们的佛法……据小的打探到的消息,是没有的。”
他的功课做得很足,叙述这些情况的时候条理清晰,没有任何的停顿和犹豫。
显然他这些时日是了大力气,去翻查那年青僧人过去这一年里在扬州的生活轨迹。
以荡魔将军府和清河帮在扬州的威望和人脉,要想查一个人并不难。
难的是巨细无遗。
王文在心头拼凑着那年青僧人的人物形象,思索良久后问道:“且说说你对那和尚的看法。”
金九迟疑了片刻,叉手道:“将军面前,小的不敢多言多语。”
王文:“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问你什么就说!”
金九想了想,小心翼翼的低声道:“将军,老话说是瘊子,总会自己冒出来,倘若那和尚若真包藏祸心,总有一天会败露行迹。”
“所以……”
王文若有若思:“你也倾向于那和尚,是个好和尚?”
金九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而后飞快低头,说道:“小的不敢断言,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只不过,就小的这些时日打听到的消息,那和尚的确算不上糟烂之人。”
王文沉吟了片刻,颔首道:“你说得有道理,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是瘊子,它总会自己冒出来……后边替我留个心眼,盯着那和尚,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耗子药!”
金九叉手:“喏!”
王文拿起案上的公文,摆手道:“忙你的去吧。”
金九躬身退出大堂。
……
适时,清河帮大堂内。
大堂中心一个火红的炭盆,将整间宽阔的大堂都烤的暖烘烘的。
黄兴德穿着一身青色儒衫,面色平和的端端正正的坐在大堂上方,四下揖手道:“今儿是初五了,后日便要开市了,年前老夫拜请列位大掌柜之事,各家可有章程?”
大堂两侧,端坐着一个个或清瘦朴素、或富态逼人的中老年人,听到他的话人人面上浮起难言之色,不住的相互交换眼神。
黄兴德耐心的等候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好言好语的笑着缓声道:“列位可是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大家齐心协力,一起解决便是。”
说话间,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左侧居中的一位发老者身上,那老者面容清瘦、头戴文士巾,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扑扑直裰长衫,看似貌不惊人,但实则却是扬州最大的粮号“东裕粮号”的大掌柜,yz市面上流通的粮食,超过一半都得经此人之手,其背后的大东家,粮食生意更是遍布大江南北,连每岁的漕运都占着一股。
也就是黄兴德这种熟门熟路坐地虎,搁外人,想弄清此人的能量都难,更别提请他亲自出面。
发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