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散的麻沸散。她怕自己昏迷不醒之时,四阿哥撞破娴儿更多秘密,彻底抛弃娴儿。缝合伤口的曲针缓缓穿过肌肤,桑皮线拉扯皮肉,发出沉闷轻响。“快些!不准磨磨蹭蹭。”婉凝唇上咬出血痕来。穗青泪眼婆娑,一咬牙,加快缝合速度,速度越快,疼痛愈烈。“呜…"婉凝到底没忍住撕扯皮肉的剧痛,鸣咽出声。寸长狰狞伤口蜿蜒于肩,婉凝疼得眉心突突乱跳。忽地从屏风外传来娴儿痛苦鸣咽。
“娴儿。”
婉凝大惊失色,胡乱裹紧衣衫,箭步冲向床榻。为时已晚,双目猩红的娴儿已将惨叫的小太监压在脚下,拳打脚踢,烛台乱击,顷刻间染满鲜血。
沉重烛台声声沉闷入肉,时而传来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娴儿仿佛濒死的狂兽,满身满脸,满目都是凄凄血红。“都.你们都出去。“婉凝浑身颤抖,从喉间溢出极轻声响,挡在娴儿身前。碎骨与烛台敲击,交织惊悚回响,娴儿已沦为杀戮的艳尸,诡异地笑。待奴才们惊恐退去,婉凝仓皇转身,却惊见四阿哥跳窗入内,陪在娴儿身侧。
娴儿杀人,他满眼悲切,沉默清理残尸。
婉凝压下恐惧,坐在满地血腥里,在娴儿身边陪她。五更天,扭曲变形的烛台断裂。
前院寝屋的血迹渗到青石砖缝内,抠都抠不干净。娴儿被四阿哥抱回福晋正院内。
婉凝正昏昏欲睡,一阵嘈杂声响穿透而来。“玫瑰枣儿、杏脯、肉脯儿、豌豆黄儿咧、酸梅汤~”“抽签算卦、求福问事、合婚嫁娶、细批生辰八字。龙虎山张天师真传嘞!”
“狗皮膏药,专治疑难杂症~”
江湖郎中的虎撑子随走随摇,发出一连串响铃声。婉凝没忍住朝四阿哥翻白眼,
“呦呵,四阿哥府邸还真是躺床上都能听见一派市井烟火气啊。”婉凝阴阳怪气。
胤祺汗颜,哑口无言。
“婉凝姑娘,是福晋执意要住在此地,爷劝过好几回,福晋不依。”苏培盛迭声为四爷辩解。
“她不依,您就不作为?”
“听闻德妃每年生辰,四阿哥您这个大孝子都亲自画百寿图,德妃不忍您辛劳,每年都婉拒,怎地德妃说不要,您却听不见?”“怎地娴儿说不要,您就听话了?”
“您若想给,娴儿不必开口求,您巴不得摘星拽月捧到娴儿面前。您若不想给,即便娴儿吊死在您面前,您只会嫌弃她晦气。”“真是倒八辈子血霉,哪个皇子嫡福晋当成她这般落魄倒霉样。”“四阿哥府邸若毫无娴儿容身之地,待八爷府邸落成,我把福晋正院让给她住,好歹让她这辈子开开眼,知道皇子福晋正院大门该往哪边开。”“福晋正院早已拾掇出来,福晋若愿意,抬腿住进去就成,一根针线都无需准备。”
“八福晋,我们福晋的脾气,您该比奴才更清楚。”苏培盛急眼了,四阿哥从不曾被人指着鼻子狗血淋头谩骂。郭络罗氏嚣张跋扈,颐指气使,若非与福晋是手帕交,早被赶出去。“八弟妹,抱歉,是我疏忽。"胤祺满眼愧疚。“今日我亲自将她挪居福晋正院。”
“不要“幔帐后传来虚弱惊呼。
楚娴艰难坐起身来,才苏醒就听到四阿哥要强行将她挪到福晋正院的噩耗。她又气又急,张大嘴巴呼哧呼哧拼命喘息:“不..不去”“娴儿。”
婉凝只恨娴儿自个儿不争气,她好不容易为她争来福晋正院,她却避之若蛇蝎。
婉凝满眼歉意,看向面无表情的四阿哥,方才那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明明是娴儿任性妄为,四阿哥竞不曾反驳一句。“呕…“楚娴痛苦捂紧心口,啰啰呕吐不止。“娴儿,为何会吐?是不是中毒了?"婉凝肝胆俱裂,轻拍娴儿后背。太医叶天士与穗青同时凑到福晋身边,轮番诊脉后,俱是面露难色。“怎么回事?快说啊,真急煞我。”
婉凝一看太医与羡蓉面色不对,登时急哭。“福晋悲伤过度,心脉受损,五内郁结,肝气不顺,胃部痉挛上逆,气淤血郁,则心火难消.”
“心火旺,则心如死灰,死灰"叶天士冷汗涔涔。福晋到底承受何种难以想象的痛苦冲击,竞被打击得心如死灰,呕吐不止。“福晋,您需冷静些,尽快平复心境,莫要悲伤过度,福晋,福晋。”穗青取来温热帕子,敷在福晋后颈处按揉。待更换帕子时,四阿哥已将拧干的温热帕子敷在福晋后颈,小心翼翼按揉。穗青悄然退到一旁,将福晋身边的位置让给四阿哥。楚娴吐得眼冒金星,下意识攥紧温热手掌,眼角酸涩,潸然泪下。她真是疯的无可救药,竞将四阿哥幻想成池峥。谁都可以,唯独四阿哥不配。
她在火海昏厥那一瞬,四阿哥出现的太蹊跷。若说四阿哥与池峥之死无关,她绝不信。
此人心机深沉阴毒残刻,她竟愚蠢至极,妄图与虎谋皮。楚娴不动声色,压下滔天恨意,心底沸水烹油般煎熬,炸开的恨意已将她侵蚀,她活得千疮百孔。
好恨,恨不能将含恨咽下的苦涩血腥,一口吐到他道貌岸然的嘴脸。她定要找出淑儿,让四阿哥心心念念的淑儿一起下地狱,给池峥陪葬。康熙三十六年仲春,楚娴缠绵病榻半月,日日呕吐不止,靠着断续汤药与无尽怨毒恨意强撑病体。
穗青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