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急着喝。“此处有护卫,老丈不担心吗?”
“担心,坊内沽卖,怎会不担心?但,老丈我在这一带,已经卖了二十年的冰饮了。哪条路好逃窜,他们什么时候抓人,我都门清,小娘子,不必担心。″??
“老丈在此处卖了二十年冰饮,可此处,不是王公贵胄们的居所吗?我从前听人说,王公贵胄们,常去东市吃喝,老丈的冰饮,只在此处卖吗?”“那王公贵胄也不是成天喝鲜露,有时候他们也想尝一尝凡人喝的水。不是老丈我吹牛,平阳公主,咯,就你身后这座府邸,平阳公主就住这里,她以前,年年夏天让人买我的冰饮。”
“公主也喝冰饮?”
“喝,可能是给柴家郎君柴家娘子喝吧。不对,柴家娘子喝不得。”“老丈这话何意?柴家娘子为何喝不得?”“柴家娘子一直身子不好啊。冰饮这么凉,哪能给她喝。”老丈摇了摇头,又看李星遥的确一脸茫然,还以为她是外乡人,便道:“柴家娘子小时候生病,平阳公主去赵景公寺给她求佛佑,好了后,还去寺里刻石碑像还愿。你想啊,能闹到去寺庙还愿,身子骨,能有多好?去岁不是还闹出尹德妃设计,将柴家娘子劫走的事吗?经此一遭,柴家娘子的身子骨,还不知道怎样呢。说起来,今年夏天,公主府还没来买过我的冰饮呢。”提到没买过,老丈又叹气。
“好好的,谁能想到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公主没被幽禁之前,见到我也不曾让人驱逐于我,我在这条路上走,公主府的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唉!”
老丈很是感慨了几句。
见李星遥端着碗要走,忙提醒:“小娘子,碗,我的碗。”李星遥回过神,连忙把碗还了回去。
老丈不敢久留,挑起担子又走了。李星遥解开马,纵马便朝着常乐坊而去。常乐坊在长安最东边,紧挨着东边城墙。虽也靠近城北,可,越靠近赵景公寺,越显冷清和寥落。寺庙山门无言耸立,李星遥下马,进去左右各是鼓楼和钟楼,她径直往前走。
月台两侧,没有。
天王殿里,没有。
碑廊里,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块碑。
左侧,数过了,没有。
右侧,第一块,不是。
第二块,不是。
第三块……
李星遥停在了第三块碑面前。
陇西李悬黎,为女柴瑶因患,先於此寺求佛。蒙佛恩力,其患得损。今为女敬造石碑像一铺,愿此功德资益弟子女及合家大小,福德具足,永无灾鄣。弟子李悬黎一心供养。[1]
李星遥的眼睛怔怔地盯着石碑上的李悬黎三个字。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看吧,这碑和你没关系吧。李悬黎和柴瑶,说的是平阳公主和柴家娘子,你阿娘叫李愿娘,你叫李星遥,这不是一回事。可是。
可是。
李星遥指甲几乎掐进了手心里,她想啊,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萧璃的孩子,正好是赵端午的至交好友。秦王李世民,正好住在她家附近。阿耶赵光禄随便交的朋友,就是史书留名的尉迟恭。还有长孙净识,李承乾,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李道玄……更甚至,平阳公主有三个孩子,而阿娘,也正好有三个孩子。平阳公主府两位郎君一位娘子,自家也有两位郎君一位娘子。阿娘说她不会骑马,可这次回来,她的马术那般精湛。阿耶总是和霍国公同时间出征,大兄,也总是和柴家大郎差不多时间出征。所以,是真的吧。
不然煤矿,铁矿怎么那么轻易就开采起来?不然曲池坊的地,怎么那么快就能落在自己名下?
还有……
从前胜业寺的倒台,裴寂的谪贬,都和自家有关吧。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隐姓埋名?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却独独瞒着自己?是因为自己吗?是和自己有关的吧?
心里头突然很乱。
李星遥垂下了眼睑。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只觉体内有股说不出的冲动,那冲动驱使着她,让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逃。
她转身,朝着山门外快走起来。
走着走着,跑了起来。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久,回过神来,到了一处空地。
四面吹来的风让她无处遁形。
她在原地清醒了好一会儿,又有些垂头丧气。知道了,又如何?又该如何?
她该怎么办?
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有很多声音。一个说,知道了就知道了,你又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想问就去问吧。另一个说,不要去问,当做不知道,现在这样就很好,若揭穿了,再回不到现在。
还有声音说,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顺其自然,不问,就不说。问了,再说之后的事。
木然回到山门,找到马,天大地大,一时间,她竞然有点不敢回去。慢悠悠地,慢悠悠地由着马带着她四处乱走。不知不觉,夕阳西下。
黄昏的光给远处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她叹了口气,先回去吧。再不回去,家里人就该急了。
便加快了速度,回了通济坊。
李愿娘还以为她是从终南山回来的,见她神色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