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着你回去呢。”宇文士及说了一句场面话。
李星遥面上客气,心里头却莫名有些烦躁。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问宇文士及,那你呢?你有没有盼着你的家人回去?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又想起在终南山上,父子二人得见的那一幕。彼时她以为,那只是十分寻常的一天。争执,冲突,全来源于王道生在中间上蹿下跳。可现在想来,那一天,对王阿存何其残忍。曾经抛弃他的父亲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认得出对方,可对方,早已忘了他的面容。
四年。
明明只有四年有余,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再相见,子识得父,父却不识子。
“韭菜不能断根,断了根,没法再生了。”她转移了话题,对着王道生急忙招呼了一句。王道生停止争吵,回嘴:“没法再生就没法再生,反正我们都要走了。”接到班师回朝的消息,是两日之后。李星遥该办妥的,也已经办妥了,她不知道宇文士及,王珪和李世民说了什么,只是在看到宇文士及和王珪留下,封德彝跟着一道走的时候,悄悄打听了一遭。王道生道:“我问了尉迟恭了,他说,王珪是代太子来的,宇文士及,是代圣人来的。反正他们两个都是来摘桃子的,那也没办法,谁让咱们圣人发了话呢。王珪不同意让杨政道去敦煌,也不同意留下义成公主性命,宇文士及倒是对留下义成公主性命没有异议,但,他也不同意将杨政道送去敦煌。”“事情就僵在这了。宇文士及和王珪想把人带回去,秦王不许。秦王说,他已经修书加急送往长安,等回长安后,也自会在圣人面前陈说。所有的后果,他一力承担。”
“之后,宇文士及就没说了。王珪那死乌鸦精,嘴上说着不妥不妥,但我瞧着,他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怕是巴不得秦王这么做呢。”“总之,掰扯了一番,最后定下,颉利,突利,还有萧皇后与我们一道回长安。杨政道和义成公主,先软禁在定襄。我已经算过了,若现在出发,少说也要一个月后才能到。”
王道生口齿分明,把该说的都说了。李星遥便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她归心似箭,心中对回家的期盼一日日转浓。
终于,大军班师了。
和上次离开定襄时不一样,出了定襄城,她回望定襄城门,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在心里小声说了一句:再也不见了。她不知,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行军队伍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兵看着她,心中同样心潮澎湃。
小兵是李愿娘。
因为跟着一道回去的百姓在路途中,还会搭把手,生个火什么的,李愿娘怕太扎眼,坏了事,便扮做了小兵,跟在了后面。一步一步,离定襄城渐远,李愿娘同样归心似箭。母女二人便这样,彼此陪伴着往长安而去。如王道生所说,果然行军一月有余,才到了长安城外。此时已是四月,人间芳菲始尽,初夏,似乎要来了。
长安的风轻轻拂面,还带着青草的香。遥望终南山上,依然能看到余雪。天是瓦蓝瓦蓝的,有小鸟伸展着翅膀,往高处飞去。槐花落下,伴着风前行,花枝很快在地面摩挲出浅浅的痕迹。李星遥情不自禁吸了好几口气。
回家了。
她在心心里说。
有人在长安城外等候,是…李建成和李元吉。李星遥头一回见二人,她夹杂在隋民的队伍里,远远地,只看到李建成和李元吉下了马。
李世民也下了马。
兄弟几个不知说了些什么。
随后,李建成和李元吉上马,调转马头,往城里头去。李世民却转了身,命三军在城外扎营。
“这应该是圣人的命令。”
王道生小声说,说完,又朝着反方向眼睛一眯,“哎哟,那不是霍国公的…不好,霍国公。
王道生心中咯噔,下意识的,朝着李星遥看去。李星遥心中狐疑。
“走了走了。”
王道生却催促。
原来是房玄龄过来递话了:“秦王有令,你们先行随我进城。”众人应下,李星遥虽心急,巴不得赶紧看到赵光禄,可,大局为重,她只能跟着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地回头张望。霍国公竞然也在今日进城,那么,阿耶定然也回来了。心中的激动越发藏不住了,等到进了城,众人先在万年县廨等候下一步指令。万年县丞早接了圣意,对着众人核对姓名身份,记录在册。抽调来的王员外郎,是李星遥的半个熟人。二人之前因为榨油大赛,在萧家田庄打过照面。
见到李星遥,王员外郎颇为震惊:“李小娘子你怎么也在这些人里面?”“造化弄人。”
李星遥含糊回应。
王员外郎还想说什么,房玄龄却过来了,道:“李小娘子,我知你现在定然归家心切,你是长安人,在长安有居所,现在,便可以回去了。”李星遥大喜,又问了几句,忙不迭往县廨外面而去。房玄龄暗地里让人给她牵来了马,她再次称谢。翻身上马,急急就朝着通济坊而去。
不知疾行了多久,耳畔喧嚣声消失,熟悉的风景印入眼帘。她看到了通济坊的坊门,亦看到了坊正。坊正瞪大了眼睛,她点了点头,纵马飞驰,转瞬,就到了家门口。
家门,是虚虚掩着的。阿嗔和阿花在院子里打盹,门口的那颗大柳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