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和七姨母,把一家人拆成了两家亲戚。表舅姓何名有方,今年刚满四十岁,以科举入仕,这个年纪能坐到正四品,也属于年轻有为那一挂的,因此神情颇为倨傲,压根看不上凭祖荫进身的贯政几人。
七姨母也将近四十岁了,依旧是个娇艳的美人,五官比贾母更精致些,气质却不及贾母舒朗大气,两人站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哪位是侯府嫡姑娘,哪个是姨娘养出来的。
七姨娘笑得有些牵强,荣国府二姑娘和离回娘家也不是新闻了,刚巧自家媳妇早逝,她原是想攀上荣国府这棵大树,哪知人家已经订了亲,眼看就要到手的熟鸭子飞了,气得她直哽脖子。
贾母才懒得管庶妹怎么想呢,都是自小一处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她那点小心思即便说出来也只能供人取乐罢了。等贾政几个拜完年,贾母又把何家三个孩子叫到身前,受了他们的礼,命嬷嬷送上见面礼,又让两家孩子相互见过。何家三个孩子长得都像七姨母,两个姑娘长相娇媚些便罢了,唯一的男孩子也是姿态妖娆,眼神轻佻,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贾赦林如海和楚飞都挡在自家媳妇身前,不想她们被浪荡子轻薄了去。贾赦叫来管事嬷嬷,命她带女眷去东边花厅休息,由他们四个陪表舅和七姨母说话。
七姨母也知道自家儿子的毛病,有贾母盯着,她也不敢阻止贾敏几人离开,在保龄侯府他们一家只是客人,贾政贾赦才是正经小主子。见贾母面不改色的在主位坐了,七姨母还是抽了下眼角,强笑道,“政儿媳妇怎么不见?”
贾母叹道,“老二家的病了有段日子了,让她在家里养着呢。”七姨母哎哟一声,“年纪轻轻的,这是怎么说的。”贾赦扯了下嘴角,“表弟的媳妇不是也没了么,你们在天子脚下也不知道收敛些,前两天在街上闹的那一出,满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听说自家跟兵马司起冲突的事传遍了京都,七姨母唬得脸色都变了。她自幼在京都长大,很清楚世家大族最看中脸面,自家刚回京就丢了那么大的脸,以后即便有机会调任到京都,也要抬不起头了。何表舅虽在应天府长大,也明白官场上有些脸是丢不得的,他也维持不住矜持的姿态了,强笑道,“我们只是不了解京城规矩,闹了个小误会而已,没那么严重吧?”
贾赦冷笑,“都闹到兵马司动用捕网了,还叫小误会?路口的指挥岗是皇上亲自下旨增设的,至今还没见哪家人敢不服管教,你们先不要出门交际了,等各家忘记这件事再说吧。”
何表舅气得眼角直跳,明年他的任期就满了,这次进京,除了送两个女儿大选,也存了借荣国府和保龄侯府之势,活动进京都官场的心思,如今却要待在侯府里躲羞,连人都见不得,这可如何是好?七姨母也没了主意,再看明艳雍容,凤钗锦缎的长姐,她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们都是侯府千金,自小待遇却天差地别,长姐可以进宫陪伴宫主郡主,每次回家都是老爷亲自接送。
其她姐妹只能在家里读书,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老爷一面。婆家更是不能比,何家的散爵只一代就没了,贾家却能原位袭爵,长姐也成了二代勋贵中唯一的国公夫人。
贾母对这位七妹妹再了解不过,看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笑道,“七妹自出嫁就再没回过京都,我每次回来探望老爷,你姨娘都问你在外头可好么,这次你们全家回京,你姨娘高兴坏了吧?”这话直接捅在了七姨母的肺管子上,连何表舅的脸都红成了猪肝色。贾政无奈的看着太太,骂人不揭短懂不懂,没事嘲讽人家干嘛。贾母无声的哼了声,表弟便罢了,探亲假结束就得滚回任上去,七妹送女儿大选,怎么也要待到五六月份,谁耐烦总应酬她啊,趁早认清事实大家省事。她挥手道,“你们几个孩子也别在长辈跟前杵着了,楚飞头一次来保龄侯府,带他四处看看吧。”
贾赦巴不得离了这里,叫上几个弟弟起身就走,像没看到何公子似的。出了正堂,贾赦就嘿嘿一笑,当先往后院的秋晴阁走去,外祖父养了十来个小戏子打发时间,皇上虽下旨正月不能宴庆,自家关起门来听个小曲儿还是能的。
楚飞走在最后,边走边回头,见何家少爷没跟上来,才松了口气,轻声道,“那位何公了……”
“不像好人。"贾政贾赦林如海异口同声的接道。贾赦摇头,“吃喝嫖赌在纨绔圈子里不算什么,也没见谁的眼神像他那样,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淫邪。“林如海叹了声,“何家跟薛家一样,封的散爵只一代便没了,二代的这位何表舅能从科举入仕,也是位难得的才俊,怎么会把独子教导成这样。”贾政笑道,“第一种可能是他也不是啥好东西,只是太能装了,从外表看不出来。再一种是他根本没教导过孩子,等哪天发现儿子不成气,再把错处都扣到七姨母头上就成了。”
贾赦无语道,“成什么啊,儿子都那样了,把错处丢给别人就没事了?”楚飞呵呵笑道,“很多当父亲的都是这样啊,年前还有夫妻为这事去顺天府打官司呢,一个生而不养,一个养而不教,孩子能学好才怪呢。”林如海赞同道,“女儿便罢了,男孩子还是父亲亲自教导比较好,母亲难免溺爱,宠坏了再想找补也晚了。”